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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想懵住了,她沒得過闌尾炎,但也知道不好受。
她呆呆看向安子墨,發現他的神情依舊淡淡的。
「抱歉,我、我不知道。」安想有些無措,兒子那張蒼白無血的臉色讓她的心揪一樣的疼。
「不怪她。」安子墨突然說,「是我感覺不到疼。」
醫生開藥方的手頓住。
安子墨說:「不管是受傷還是磕到,我都不疼。我患的應該是先天性痛覺缺失症,所以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眉眼淡淡,語氣如常,似是在談論天氣那樣自然簡單。
在場的醫生護士包括安想都驚訝地看著他,安想反應是最大的一個,她和孩子相處這麼久,從沒有聽他抱怨過一句,不管是被打也好,受傷也好,他永遠都是那麼無動於衷。
安想很難受,胸腔像被壓了一塊巨石,沉悶悶地出不上氣。
「你別哭,沒人哄你。」安子墨見她眼眶發紅,像是又要哭的樣子,皺眉抱怨,「你是小孩子嗎動不動就哭?煩死人了,我還要去做手術呢。」
「墨墨……」安想垂落著雙臂,嘴唇顫動,眼淚滾落而出,「對不起……」
果然哭了。
安子墨捂著肚子,朝天翻了個白眼。
「不好意思,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手術。」現在指望安想是指望不上的,安子墨神色從容,決定靠自己。
醫生來小兒急診科起碼七八年,再鬧騰的孩子都見過,但是像安子墨這樣管理自己順便還管理大人的實在少見。
「先去繳費,手術室那邊準備好我們就可以開始了。」
安子墨點頭:「那手術需要多長時間?」
「常規手術時間會長一點,一般我們都建議微創,時間短,對自身康復也好。」
安子墨聽完,對安想說:「繳費,我要手術了。」
安想抹乾淨眼淚,不放心地問:「醫生,有風險嗎?」
她怕極了,醫生忍不住笑道:「任何手術都有風險。」
安想臉色刷白。
安子墨看不下去,說:「闌尾炎手術是常見的小手術,對於現代科技來說也非常成熟,所以你不用有這些無謂的擔心。」
被兒子教訓了一頓的安想委屈巴巴退出房間,繳費簽字,一氣呵成。
安子墨被護士推去換衣服,邊忙碌邊搭話:「寶寶你很懂事呀,一定很愛你的媽媽吧。」
愛?
這肉麻兮兮的字眼一下子讓安子墨起了雞皮疙瘩,難忍嫌棄地說:「我只是不想讓她哭哭啼啼的。」
「噗嗤。」護士瞬間笑出聲。
「手術會上麻藥,所以你不用怕。」
安子墨:「不上也行。」
護士被這話噎住,對於沒有痛覺的人來說,好像……的確也行。她為難了,決定待會兒去問問主刀醫生需不需要上麻藥。
在安子墨準備手術的這段時間裡,安想一直坐在手術室外面的椅子上。
她也知道自己已經是一位成熟的媽媽,不應該總是哭過來哭過去,兒子會笑話她也會看不起她,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他年紀太小,有著超於同齡人聰明與沉穩。
這份聰明讓他學會隱忍,在他感受不到疼的時候,外面所有的襲擊都變成落在心口上的刀。她卻怪罪他不懂事,不聽話,不學著理解別人。
安想看著手術室的方向,心裡沉甸甸的。
走廊上頭的燈忽明忽滅,留在座椅上等候的只有她一個人,手術很快結束,安想急忙起身過去。
「手術很成功,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安想總算鬆了口氣。
「你們家孩子真是太可愛了,手術的時候一直說沒有痛覺不需要打麻藥。我們使用麻醉後他還抱怨了一會兒。孩子現在應該睡著了,你可以去病房陪他。」
「謝謝醫生。」
安想道過謝,轉身前往住院區。
安子墨被分配到一間普通的雙人病房,中間的一條帘子間隔開兩張床,裡面似乎住著人,安想輕手輕腳地把東西放下,小心坐在床邊。
麻醉的效果讓安子墨全程處於昏睡狀態中。
她的手指撫摸過他的臉,隨即拿過安子墨的小書包開始檢查,他帶來了一套衣服和一套睡衣,兩雙襪子,還有水壺與平板,其餘的小玩意也都沒有落下。
準備得很齊全也很細心,甚至比她考慮得還要周全。
安想胸腔瞬間被溫柔填滿,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安子墨的鼻尖。
麻醉效果過後,睡夢中的安子墨開始控制不住往傷口上撓,避免他亂動碰及患處,安想一整晚都沒睡,隨時觀察著兒子的情況。
天快亮時,護士開始查房,安想趁機離開回家準備病號飯。
一抹晨光輕柔侵略,安子墨揉揉眼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緩緩睜開雙眸。他第一時間朝身邊看去,座位空著,包包也不在,估計很早就回去了。
安子墨莫名有些不高興,支棱起腦袋望著肚子上的傷口,接著又倒回枕頭。
「餵。」
旁邊有人在叫,是睡在隔壁床的小男孩。
他看起來也不大,最多六歲,剃著光頭,兩條細細的胳膊從病號服里伸出,面色蠟黃,印堂發黑,一雙眼睛卻很靈動精明。
「昨天那個是你媽媽嗎?」
安子墨收回視線,不想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