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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侵占理智,安彥澤將所有一切遷怒在安若明身上,下手比剛才還要狠辣,他是鐵心要弄死自己的親弟弟。
「澤哥你別打了!」安程急到哽咽,「這樣下去明哥會被你打死的!」
死?
劇烈的碰撞聲引得滿屋子的人從裡面出來死了才好。
安彥澤微微喘息著鬆開手,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那樣的眼神宛若睥睨著螻蟻,「安若明,明天你出國吧。」
他蹭去嘴角血漬,「你要是再出現在我面前,我怕我真會弄死你。」
安彥澤沒有看他,轉身離去。
***
江城下起暴雨。
銀色閃電似白龍般撕裂大空,雨水裹挾著冰雹噼里啪啦往地面砸。
行人忙於躲雨,她卻躲在牆角哭。
安想額頭抵靠在硬牆,沙啞的哭喊聲被暴雨吞噬,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聽不見外界的聲音,滿腦子迴蕩的只有安若明那句——
「像狗一樣。」
她的人生被囚困於狹小骯髒的泥里,從出生便被惡意包裹。她不會說話,腦子笨,她什麼都不懂,因為她笨,記不清事,所以會努力記得別人的好,對她來說那是微光。
五歲時,安彥澤出現在窗戶外。
他遞來一朵花,叫她妹妹。
那時她便記住,她有哥哥,並不是所有的哥哥都會欺負她。
他會給她講故事;會教她認字,會在生病時照顧她,保護她。
那些微不足道的溫暖走過整個童年,讓她的人生不至於如此糟糕。他也說過「等想想長大,澤哥就帶你離開。」
她記著,時刻盼望。
可是——
安想忘了,他也是安家的人,他和那些欺辱他的兄弟們沒什麼兩樣,只不過用了更為殘忍的方式。
他讓曾經的美夢破碎,更讓她所銘記的美好化作可笑的泡影。
他讓她變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話,他們取笑她的屍骨,踐踏她的靈魂,而安彥澤是這場好戲的主謀者。
可她卻記著他,把他當成崇拜的信仰。
雨珠砸在肩頭感覺不到疼,安想仰頭看著灰暗的天空,低下頭擦去眼淚,最後背過身,於暴雨中踽踽獨行,不久後,那道身影完全被雨幕吞噬。
第80章
安想回家時已是滿身雨水, 濕噠噠順著身體往地板上墜。她悄悄從電梯的鏡子裡看自己的倒映,頭髮一縷一縷糾纏在一起,哭過的雙眼又紅又腫, 臉頰蒼白, 嘴唇凍得鐵青。
墨墨看到一定會多問的。
恍惚中,手機傳來震動,是裴以舟的電話。
她猶豫幾秒, 按滅, 發過去簡訊——
[墨墨在睡覺, 不太方便接。]
不用想都知道她現在的聲音不是那麼好聽,裴以舟那麼敏感,一定會問東問西, 她解釋不清,不如隱瞞下去。
這條簡訊過去後,裴以舟很快回覆:[我剛結束完會議,想告訴你不用準備我的晚餐了,國外項目出了些問題, 我正在去機場的路上。]
安想打字:[好,路上小心。]
裴以舟:[我可能要走一周左右,等我回來。]
安想又說:[好。]
她放下手機又在門前站了會兒, 待情緒平復才掏出鑰匙小心翼翼把門打開, 動作輕緩, 生怕吵到兒子。
客廳里沒人,洗手間傳來響動, 估計是兒子正在上廁所。
安想趁此機會溜進去, 抽出幾張抽紙瘋狂擦拭著臉上的水漬。
「你哪裡去啦?」
身後傳來安子墨軟軟糯糯的童音, 他果然剛睡醒, 眼睛都還沒睜開。
安想肩膀一僵,沒有回頭,故作鎮定地解釋:「去給客人送果汁,可是被雨擋在了路上,所以回來晚了些。」
「喔。」安子墨抬頭瞧她兩眼,覺察到異常,「你聲音怎麼回事?」
她聲音喑啞,像哭過。
安想知道兒子敏銳,可是不知道他會怎麼敏銳,脊樑僵硬的更加厲害,定定神道:「估計是淋雨感冒了,沒事。」
說完真感覺嗓子有點不舒服,捂嘴咳嗽好幾聲。
安子墨皺著漂亮的眉,「那你去洗手間清洗一下。」
「嗯。」安想假意擦拭眉角上的雨水,實則是為了不讓他看到哭過的眼。
店裡還放著一套之前留下的衣服,安想拿著衣服進入浴室,擰開花灑,垂落睫毛又一次小聲啜泣起來。
她多喜歡澤哥啊。
在她冰冷的生命里那是唯一的溫柔,如今溫柔破裂成利刃,把她的心挖開血口,她無法傾訴,將恨混著眼淚往肚子裡咽。
溫熱的水嘩啦啦流著,站在門口的安子墨隱約感覺不太對,由於兩人相隔超過半米,所以他也不明白裡面發生了什麼。唯一肯定的是安想不開心。
為什麼不開心?
安子墨難以理解,也想不通,索性坐在浴室門口靜靜等著人出來,等待的姿勢像是一隻小狗。
安想哭了好半天才平靜下情緒,原本的悲傷也被撫平。她用熱毛巾敷了敷雙眼,可是看起來依舊很重,不過以兒子的性格應該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安想竟不由慶幸,情感缺失也不是完全的壞事。
她吹乾頭髮,換好衣服走出浴室,剛把門打開,一個小小的身體歪歪扭扭倒在腿邊。
「墨墨?」安想低頭,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