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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他第一次進李鳳歧的書房, 但上回匆忙,又是夜裡, 他根本沒來及仔細打量, 今日才有機會仔細觀察。
李鳳歧的書房裡有兩面牆都放著書籍, 絕大多數都是兵書。剩下一面牆則用於懸掛武器,刀槍劍戟皆有,懸掛於牆上,閃著鋒銳冷光。
葉雲亭快速掃過那些兵器,目光在書籍上流連。兵書他看過不少, 但對比李鳳歧的藏書來說,還是九牛一毛。
書架上頭的許多兵書,他甚至連名字都未曾聽說過。
「大公子也喜歡看兵書?」李鳳歧見他進門後,目光就一直黏在書架之上,便揚眉笑了笑。
「嗯,王爺藏書頗多,許多我都未曾見過。」葉雲亭有些赧然,但他平生最大的興趣就是讀書,不拘內容,只要是他沒看過的,便都想涉獵一番。
「你喜歡哪些,儘管來拿就是。」李鳳歧意有所指道:「大公子既與我一條心,就不必那麼見外。我這書房不是禁地,你也來得。」
說完就拍拍身側椅子,下巴點了點:「這些書都放在這裡,也不能長腿跑了,不若大公子先與我說完正事,再去看也不遲。」
他一番話隱隱帶著調侃,葉雲亭臉頰發熱,只好收回目光,在他身側坐下。
待坐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乃是主人的座位。
——書房裡有一張極大的雕花紅木書桌,上面擺著筆墨紙硯,以及待處理的帖子公文等。書桌後置一把同式樣的紅木雕花圈椅,鋪著虎皮毯,是書房主人平日處理事務的地方。
但如今葉雲亭就坐在這把椅子上。而身為主人的李鳳歧,則操控著輪椅,坐在靠牆的里側,與他並排挨著,極近。
意識到這一點後,葉雲亭有些不得勁。轉頭想說點什麼,但一側臉,就正對上了李鳳歧湊過來的臉。
——李鳳歧正傾身去拿堆在另一側的拜帖,不防他忽然側臉,兩人臉頰對著臉頰,距離不到兩拳。
葉雲亭甚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
「……」他身體下意識往後仰了仰。
李鳳歧恍若未覺,他極自然地伸長手臂越過葉雲亭,拿過拜帖,才後撤身體,淡聲道:「這些拜帖,都是這兩日各府送來的。」
葉雲亭思緒跟不上他,明顯怔然了一下,方才「哦」了一聲,耳根有些微微的紅,襯得耳垂上那一小顆紅痣越發鮮艷。
李鳳歧不著痕跡地盯了一下,喉結滾動,收回目光鎮定自若地跟他說事:「你先看看認得幾家。」
葉雲亭只得接過來,一張張翻看。
這些拜帖疊放在一起,足足有一尺來高。他翻過上頭幾本,發現送拜帖的官員官職高低不等,有掌實權的一品大員,亦有如壽春伯這等領了虛職的沒落伯爵。他凝眉一張張仔細看過,又發現這些拜帖所用言辭也有十分講究,遣詞用句間能看出不少東西。
他將認識的官員的拜帖挑出來,單獨放在一邊,其餘只隱約聽過姓名的,則另做一堆。
李鳳歧分別看過,神情有些意外:「我以為大公子極少出府,認識的官員當不多。」
以葉雲亭屈指可數的露面次數,李鳳歧以為他對朝堂之事應該知之甚少才對。然而葉雲亭挑出來的這一堆拜帖里,大部分掌了實權有名有姓的官員,他竟然都識得。
「我年幼時有一位先生,他自請離府後四處雲遊,偶爾會給我寫信。信上常會提及如今朝堂形勢,我耳濡目染知道一些。不過也只知其名,不知其面。」
先生叫常裕安,便是那位給葉雲亭啟蒙的恩師。先生身邊帶著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弟子,偶爾會回京打理鋪子,順道便會將先生寫給他的信送過來。
是以葉雲亭這些年雖然困於府中,消息卻並不算閉塞。
「那便簡單了。」李鳳歧滿意頷首,在兩堆拜帖里挑挑揀揀,有用的放在面前,沒用的則扔在一邊:「近日我有意設宴宴請同僚。」
「要請哪些人?以什麼名目?」葉雲亭問。
「這便是我要與大公子商議之事了。」李鳳歧忽然笑起來,鳳眼微眯,笑容叫葉雲亭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葉雲亭心裡一突,就聽他接著說道:「我有意將宴席辦得隆重些,最好能將朝臣都請來,但思來想去,卻覺得沒有合適的名目。不過最後倒是終於叫我想到一個名目,十分合適……」
「?」葉雲亭心裡越發不安生,卻還是忍不住道:「什麼名目。」
李鳳歧聽他提問,笑容愈盛,慢吞吞道:「大公子入府時,我正病重。婚事辦得冷冷清清,連賓客都未到。如今想來十分遺憾,便有意補辦一場宴席……」他頓了頓,道:「倒也不必都按照婚事章程來操辦,一婚二辦,總是不吉利。只將一眾同僚請來喝酒吃宴熱鬧一番即可。」
他眼底光芒流轉:「一則,是可藉機逼李蹤做下一步動作,二則是……」他說到這裡便頓住了,沒有再往下說。
這個理由倒是十分正當,葉雲亭略思索了一番,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自朝會交鋒之後,皇帝就沒了動靜。
監視王府的神策軍早就被撤了回去,如今王府的守衛都是朱烈帶來的玄甲軍親衛。府中下人倒都是宮裡的眼線,但他們根本靠近不了緊要之處,搜集到的消息都是李鳳歧想讓他們傳到宮裡去的。
李鳳歧並不怕李蹤知道他的一舉一動,相反的,他就是要將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傳到李蹤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