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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時越發篤定李鳳歧果然只是在試探他,實則早就已經動了心思。不然除了他,誰會還知道皇帝傷重垂危的假消息,並將之散播出去?
沈重予心思一定,叫人備了禮,便去了永安王府。
沈家的車駕抵達王府時,李鳳歧等人正在吃暖鍋——天寒地凍,也不能出門走動,只能在府中自娛自樂。
李鳳歧、葉雲亭,季廉,再加上朱烈與五更二人,吃得倒也算熱鬧。
聽見門房通報,說沈重予來拜訪時,李鳳歧就嘖了一聲,道了一聲晦氣:「也不知道挑個好時候。」
「我們收拾一下,去前廳?」葉雲亭喝了三杯馬奶酒,又吃了極辣的燙牛肉,臉頰嘴唇都染了艷色。
李鳳歧想了想,卻揮手道「不必」,他轉頭囑咐門房:「直接將人請到正院來。」
朱烈瞪大了眼:「王爺還要請這小人吃暖鍋不成?」
他盯著桌上的肉,他都還沒吃上幾口呢。給那廝吃也太糟蹋了些。
李鳳歧睨他一眼,對葉雲亭笑道:「你們在此處吃著,動靜小些就是,我去會他一會。」說罷命人抬了扇四折的屏風,將他們嚴嚴實實地擋住了。
第64章 沖喜第64天 (一更)
沈重予隨著下人到了正院時, 就見李鳳歧坐在窗邊,正在細細看一副畫。
他上前行禮,目光往那畫上瞥了一眼, 卻見那畫上畫的,乃是前朝皇帝趙匡胤黃袍加身的場景。他心中頓時越發瞭然,看來那封回信, 果然只是試探,永安王之野心, 盡在這畫上。
見他到來,李鳳歧隨手將那畫捲起放在案上,臉色微沉,先發制人:「表兄還來我這王府做什麼?」
沈重予見他還要演戲,內心不屑, 面上卻是笑道:「王爺又何必再屢次三番地試探我?沈家與永安王府, 可是打斷骨頭連著筋, 王爺信不過我,莫非也信不過姑母麼?」
聽他搬出老王妃,李鳳歧眼神微冷, 面上卻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遲疑來:「我與表兄多年未見,王府與沈家也久未來往, 表兄忽然來信議此大事, 我自然要存幾分警惕。」他似真似假道:「否則萬一表兄是替李蹤來試探我的該如何是好?」
自己的目的被一語道破, 沈重予心裡一驚,神色微僵,再見他神色隨意,顯然只是隨口一說,又鬆了口氣, 笑道:「王爺怎麼會有此種想法?這胳膊肘都是向里拐,要論親近,自然還是我與王爺親近些。」
「本王就是隨便一說罷了。這些年沒見,表兄是人是狗,我如何清楚?」李鳳歧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
沈重予隱約覺得他似在罵自己,但觀他神情卻又不像。最後只能按下心裡怪異的感覺,只當是李鳳歧脾氣越發越無常了,畢竟從前就有不少人說過永安王脾氣陰晴不定。
「那眼下王爺可願意信我了?」
沈重予又將腰彎下去些,越發靠近他,壓低了聲音道:「王爺這些年來功勳卓著,那小皇帝坐享其成不說,竟還想鳥盡弓藏,王爺難道就不想親手報仇嗎?如今城外就有我三萬大軍。只要王爺一聲令下,我就能……」剩下的話被隱去,沈重予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君主不仁,王爺取而代之,乃是天命所歸!」
「本王自然是想的。」李鳳歧忽然嘆息一聲,轉動輪椅,背對他,道:「可我最近常常做夢,時常夢見被人從背後捅了一刀,便愈發恐懼難安,怕有人背叛於我……」
沈重予見他態度猶豫不定,越發急切。從前怎麼沒聽說永安王如此優柔寡斷?
他咬咬牙。只能繼續跟他磨嘴皮子,將好話承諾說了一籮筐,最後為了取信於李鳳歧,甚至告知了他一處新發現的鐵礦所在,那鐵礦正好在加黎州與西遇州的交界處。他大方表示,只要李鳳歧起事,他願將鐵礦拱手送上,以示追隨誠意。
屏風之後朱烈與五更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娘誒!新發現的鐵礦!
發了!
「什麼聲音?」沈重予正說得慷慨激昂,熱血沸騰,就聽到一陣異響。他鼻子動了動,又聞到一陣濃烈的食物香味。
「???」
這香味他進門時便有了,但他心思都在說服李鳳歧之上,沒有細想。現在回過神來,才覺得怪異,這屋裡怎麼會有食物香氣?他疑惑地望著那扇發出動靜的屏風,終於發現了不對勁,遲疑地望著李鳳歧:「王爺,這屏風後……?」
李鳳歧難言驚訝地「啊」了一聲:「沈大人才發現嗎?」
他拍了拍手,便有兩個下人進來,將屏風撤了下去,露出屏風後的四人,以及那一鍋煮得微沸、香氣四溢的暖鍋。
「你來之前,我們正在吃暖鍋呢。」
葉雲亭笑吟吟地望著他:「沈大人可要一起吃點?」
「……」
沈重予看看李鳳歧,再看看那冒著熱氣的暖鍋,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腦中頓時一炸,顫抖著手指向李鳳歧:「你、你早就知道了!」
他是故意在詐他,甚至還將他當做耍猴戲的一般耍弄。竟敢如此羞辱他!
沈重予眼睛發紅,胸膛起伏。
李鳳歧比他還無辜,笑吟吟問道:「表兄,我該知道什麼?」
「……」沈重予瞪著他,卻連一句質問也說不出口。他看著李鳳歧得意的臉,再想到那座被透露出去的鐵礦,只覺得喉頭一陣咸腥,一口血憋在喉頭,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