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頁
王且見狀這才斟酌著開口:「如今陛下不在,朝堂上……有些人心浮動。」他的用詞已經十分委婉,儘量不把話說的那麼難聽:「如今新朝剛立,陛下又出征在外,王爺手段若不強硬些,恐怕難以鎮住這幫朝臣。」
自古以來,主強則臣弱。若反之,主弱臣強,則恐怕要養大惡狼,埋下禍患。
葉雲亭詫異瞧他一眼,倒是沒想到王且特意來尋他,竟然為了提醒他。
王且從前就不親近他,他以為在得知了真相後,即便不會怨恨他,他們的關係恐怕也不會太親近。即使他其實於心有愧,一直想要尋找機會彌補。
「舅父的意思我明白。」
葉雲亭笑起來:「但如今也正是個好時機,不先叫他們放鬆警惕,如何能知道哪些是尸位素餐之流,哪些又是可用之材?」
畢竟現在在李鳳岐的高壓壓迫之下,這些朝臣一個個比鵪鶉還老實,整日裝的兢兢業業。一朝君主一朝臣,從前的舊帳不好翻,更不好無故發落,如今正好趁著李鳳岐不在,看看哪些魑魅魍魎忍不住現了形。
王且是個聰明人,聽他一句,就已然明了。拱手道:「既然王爺心中有數,臣就不多言了。」
說完便準備告辭。
倒是葉雲亭叫住他,詢問:「葉知禮審的如何?」
提到這事,王且冷硬的臉上才顯出些許笑意:「他吐露了不少東西,待整理一番,臣再呈給王爺。」
葉雲亭也只是隨口一問,見有進展,便不再多關心,命周薊送他出去。
……
處理完政務,葉雲亭伸了個懶腰,揉了揉有些酸脹的雙眼。
恰逢周薊送了魚茸羹過來,又替他按揉太陽穴。
「怎麼這個時候送吃的來?」
葉雲亭掃了一眼,本不準備吃,卻聽周薊道:「是陛下臨行前特意囑咐的,怕王爺處理政事忘了時辰,命御膳房每日晌午送些吃食來。」
「……那便吃一些吧。」葉雲亭拿起粥勺吃了一口,魚茸香味混著粥米的香味彌散開來,熨帖了隱隱有些不適的胃部。
葉雲亭彎了彎眼,小口小口吃起來。
待用完了一碗粥,方才起身:「擺駕去喬府。」
周薊並不多問,立即下去準備車馬。
*
葉雲亭去喬府的事並未瞞著,是以消息靈通的朝臣該知道都知道了。
門下侍中喬海仁,因趙氏舊案數次觸怒李蹤,早就被罷黜官職,賦閒在家,已經不問朝事許久。其他人原本以為葉雲亭是要去請喬海仁回來坐鎮朝堂,結果人去了不過半個時辰便離開了,之後喬府再無動靜。
於是一眾朝臣就徹底放了心。
唯有少數機警的朝臣,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無論其他人如何勸說,都照舊按時上朝,老實辦差。
一轉便是半月過去。
李鳳岐已經帶兵抵達中州,安撫好禹州逃離的難民,正在清點人馬,隨時可能與占據禹州的東夷軍隊開戰。
而南邊的戰事依舊膠著不下,雙方打得有來有往,南越占據先機,依舊占據著汝南三州,而鎮國候姜述帶兵久攻不下,已經數次向朝廷請求帶兵支援。可東邊同時開戰,兵力吃緊,一時半會哪能抽調出兵力來?只能壓著。
東邊、南邊的局勢緊張,氣氛肅穆。上京卻與往日無異。
在葉雲亭的沉默縱容之下,部分朝臣愈發肆無忌憚,從前收斂許多的世家子弟也都放開了手腳,只恨不得新帝再不要回朝才好。
葉雲亭坐鎮宮中,將下頭傳回來的消息分門別類一條條放置好,瞧著那厚厚一摞的密信,他問周薊:「再過兩日便是殿試了吧?」
「是。」周薊道:「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那便好。」葉雲亭垂眸,嘴角挽起的笑帶著冷。
兩日後清晨,殿試在長清宮進行。
參與殿試的舉子在接受檢查後,依次有序地進入考場行禮、落座,而後靜靜等待主考官命人頒發策題。
葉雲亭身著銀白五爪金龍袍坐於其上,雖不聲不響,卻並不會叫人輕易忽視。有膽大的舉子偷偷掀起眼皮看一眼,只覺得氣勢凜然,不敢直視。只能又急急忙忙地垂首,裝作鑽研桌案上的花紋。
主考官是喬海仁,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不緊不慢命人頒發策題。
因此次是加開的恩科,參考人數眾多。舉子神態各異。有人看完策題之後滿臉驚喜,有人看完策題,卻是由喜轉驚,接著冷汗淋漓。
甚至還有人低呼一聲,跌坐在地:「怎麼不一樣?!」
他聲音不大,可在只有紙頁聲的殿中,卻十分清晰。坐於他附近的考生皆轉頭看他。
葉雲亭與喬海仁對視一眼,接著便有侍衛將那名考生帶了下去。
陡生的變故,叫所有考生都神色惶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而就在他們滿心疑惑之時,坐於上首的葉雲亭主動為他們解了惑。他邁步走下台階,環視一圈,淡聲安撫道:「開考之前,考題泄露。是以朕臨時更換了一份策題。諸位不必慌張,只安心答題便是。」
他說得再輕巧不過,卻在考場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大部分舉子面露憤慨之色,若是考題當真泄露,對他們這些十年寒窗只爭一朝的考生何其不公?幸好長寧王提前發覺換了策題。否則那些作弊的舉子,很可能就擠掉了他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