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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蹤倒是並不意外的樣子:「這些你不必理會,找齊了證人證物,便定案昭告天下罷。」
「陛下。」饒是淡然如王且,也不由驚訝:「若是昭告天下,事態恐怕難以控制。」
「無妨。」李蹤飲完了酒,拂袖起身:「你照做便是。」
他繞過龍案準備離開大殿,又陡然想起什麼來:「你可知先太子妃生下的孩子去了哪兒?」
王且不明所以:「當是葬身火海了。」
「錯了。」李蹤卻是搖頭一笑,輕聲說:「先太子與老永安王,據說是忘年交,老王妃與先太子妃也走得極近,甚至連懷孕的時間也只相差一月。東宮走水後沒過幾日,老王妃便早產了,誕下了一對男胎,但其中有一個出生後就夭折了。」
他的聲音十分漂浮:「你猜……世上會不會有這麼巧的事?」
王且聽的心驚,可李蹤卻是陡然收聲,沒再繼續說,帶著奇異的笑容離開了。
第121章 沖喜第121天 身世
被留下的王且驚駭難言。
一直以來, 他遵從的準則便是在其位謀其事。他不摻和到複雜的權利鬥爭之中,凡是上頭吩咐下來,他便照做。
但他沒想到, 一樁趙氏謀逆案,竟然會牽扯出如此的駭人的真相。
先帝弒兄奪位,又為了抹平證據, 冤殺趙氏滿門。就連先太子妃難產東宮走水,也隱隱與之相關。他以為這已經足夠驚人, 但皇帝卻是輕飄飄地就扔出一個更叫人驚駭的消息。
外頭的傳言竟是真的。
他處理過的案件多不勝數,根據皇帝的話,再略一推敲,幾乎已經明白皇帝的所說的「巧合」便是真相。
這世上的巧合不是沒有,可如此巧之又巧的事情, 多半是有心為之。
默默消化了一會兒, 王且方才艱難邁步離開。踏出宮門時他回頭看一眼, 只見厚重的烏雲沉沉壓下來,明明該是早春的時節,雪花卻依舊紛飛, 給恢弘的宮殿籠罩上了一層徹骨的寒意。
他最後頭也不回地回了大理寺。
之後按照皇帝的吩咐,結案, 昭告天下。
期間有不少利益相關的朝臣得知消息後明里暗裡向他施壓過, 但他只用一句皇帝的口諭便都頂了回去。
於是趙家平反、先帝弒兄奪位的告示張貼的滿城都是。
謀殺長兄, 冤殺忠臣……先帝的罪名被樁樁件件列在列在告示上。
頓時舉國譁然。
宗室的老臣們在太和殿前跪了一片,懇請皇帝撤回告示,禁止坊間議論此事,為先帝洗清污名。
李蹤斜斜依靠在龍椅上,笑得直不起腰來:「就憑父皇做的那些腌臢事, 他們竟然也好意思說洗清『污名』?」笑完他又搖了搖頭:「罷了,朕何須再與他們計較呢。」
畢竟他與那些跪在太和殿前的老臣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低聲喃喃道:「如此你可算滿意了麼?」
*
太傅府中,韓蟬與魏書青對坐,兩人面前擺著一張棋盤,韓蟬執白子,魏書青執黑子,此時白子已是困獸之勢。
「你分神了。」魏書青沒趣地打亂棋局:「你在想什麼?」
此時魏書青的態度與從前截然不同,他未用尊稱,便多了幾分不分彼此的親近。
韓蟬自沉思中回過神來:「趙家翻案了,殿下的死也真相大白了。」
「是時候開始走下一步了。」魏書青眼中閃過恨意:「這不是好事?你怎麼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我們籌謀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刻?」
當年追隨先太子的朝臣多不勝數。先太子亡故後,這些朝臣被先帝逐漸拔除,或被貶謫流放,或因罪下獄,沒有一個落得好下場。
弒兄奪位的先帝,掌握著生殺予奪的權柄,連最後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都不留給他們。
這些年來,韓蟬將他們這些幾乎走投無路的人聯合在一起,安排了新的身份,插入各個位置,不過是為了復仇。為先太子、也為自己枉死的家人……他們早就已經沒了退路,只有賭上自己的性命,將先帝的骯髒面目揭露,讓皇室顛覆!
不僅僅是先帝,先帝的子嗣,也不配坐這個位置。
原本最合適的人選應該是殿下的子嗣……
「我總覺得皇帝最近有些反常。」韓蟬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我們的計劃進行的太過順利了。」
「這不是你早就計劃好的?」魏書青面露不解。
當初韓蟬因殷氏陷入困境,為了自救,他才借用了趙家遺孤的身份,一是為了擺脫困境重得皇帝的信任。二則是為了利用皇帝的愧疚,為趙氏翻案。
皇帝不知道趙氏冤案背後代表著什麼,他們卻一清二楚。
當初老太醫暗中將殿下被謀害的證據交給了太子太傅趙名泉,自己則站在明面揭發了二皇子謀害兄長的惡行。卻不想成宗皇帝不僅沒有嚴懲二皇子,反而將老太醫控制了起來。得知消息的趙名泉意識到成宗皇帝的態度,沒有再站出來。
緊接著,便是東宮走水,太子妃與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葬身火海。
先太子一脈徹底斷絕。
成宗皇帝得知消息後大病一場,召來二皇子臭罵一頓,卻並未替枉死者伸冤,而是顧忌皇室的名聲、朝堂的穩定,親手將兇手扶上了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