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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若是將其打服了,再做生意也簡單些嘛。
兩人各自盤算著,對視一眼,卻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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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海船試航一圈後,兩人回到綏陽,之後又過半月,便帶領朝臣啟程回了上京。
春末夏初,南邊的天氣已經炎熱起來,北邊卻還猶帶著暮春的寒意。回京的路上,葉雲亭仗著年輕體壯,衣裳穿的少,結果還沒進上京城,人就先病倒了。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是被李鳳岐一路抱回寢宮的。
叫了醫官來看,說是受了涼,風邪入體,加上之前操勞過甚,暗患一併被激了出來,是以顯得來勢洶洶。醫官開了退熱的藥,若是能退燒,便無大礙。若是退不了燒,便得再加藥量,輔以針灸,但藥量過重,恐會傷身。
李鳳岐神色沉沉,命人煎了藥,親自餵他喝下。之後下令罷朝,只讓人將摺子送到寢宮來,有事時便批閱奏摺,無事便守在床邊,餵藥擦汗,事無鉅細都親歷而為。
葉雲亭一連燒了三日,溫度反覆升升降降,他便也衣不解帶地照看了三日。
到第四日時,燒得沒意識的人才睜開了眼。
瞧見李鳳岐的第一句話,卻是說:「我又做夢了。」
此話中深意只有兩人才知曉,李鳳岐神色一深,揮退了伺候的宮人,又餵他喝了半杯溫水潤喉,方才問:「夢見什麼了?」
葉雲亭渾身酸軟,思緒也還有些遲鈍。他眯起眼回想了半晌,才說:「夢見了你死之後的事。」
李鳳岐訝然。
大約是夢中的驚懼猶在,葉雲亭摸索著握住他的手方才覺安心了許多。
按照時間推算,夢中所見應該是李鳳岐登基之後五六年的事情。沒了親人,沒了可以交託後背的兄弟。這一回的帝王是孤獨而冷漠的。
他十分暴戾好戰,在位期間,從未停下過征戰的步伐。
先是西煌,而後是東夷,最後是南越。
一路殺去,帝王所向披靡,卻也激起了百姓的怒意。有人揭竿而起,試圖反抗,最後以失敗告終。也有人與南越結盟,在戰場上裡應外合,暗放冷箭,這一次,卻是成功了。
彼時南越已無賀太后,真正掌權的乃是靖宇大將軍龐光獻,而南越王正是赫連靜。
靠著賀蘭鳶留下的根基,龐光獻挾天子以令諸侯,又與海外諸國往來,不僅積攢了無數的財富,還秘密購得了一批威力巨大的火器。
那批火器威力極大,與龐光獻交易的海國,還特意派了一批人到南越,替南越秘密訓練兵卒。
而龐光獻正是靠著這一批火器,以及李鳳岐麾下的叛徒,裡應外合,在戰場上出其不意地殺了李鳳岐。
夢中的葉雲亭如同一縷幽魂,眼睜睜地看著李鳳岐在刺目的火焰與震耳的轟響中,屍骨無存。帝王身死,又碰上威力巨大、如同神跡的火器,北昭潰不成軍。
忠於李鳳岐的幾個將領當即帶人撤退,而龐光獻則趁勝追擊,一路打進了上京城。而此時他的野心已經壓制不住,讓赫連靜因病逝世之後,他在眾大臣的擁護下登基為王,卻死在了登基之日。
龐光獻靠著海國人提供的火器殺了李鳳岐,平了北昭,最終卻也死在了這威力巨大的火器之下。
海國人所謂的派人教導火器使用之法,不過是掩人耳目。他們真正的目的不過是覬覦這片大地的富饒。在龐光獻死後,北昭南越都陷入混亂之中,而海國人的大船則趁此機會靠岸。
數不清的海國士兵端著火器湧出,從南越殺到了北昭,屍骨成山,血流匯海。
而不論是南越還是北昭,都無力抵抗。
百姓在火器的震懾之下,活得如同牛羊。兩國的血性之士,在共同的敵人之下,終於放下仇恨與成見,聯合起來,以血肉之身抵禦火器之威,堪堪守住了北疆這最後一片國土。
而北疆之外,戰火紛飛,人如牲畜。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十多年,而再往後,亦看不見結束的希望。
身在人間,卻如處煉獄。
葉雲亭在夢中經歷了仇恨與絕望,醒來時,依舊難以忘懷。他死死扣著李鳳岐的手,顫聲道:「我先前聽出海的商隊說過,出海後一直往東行,行上約莫大半年,有一個海國,國內有許多神賜之物……」
沒有大船,商隊難以遠行。至多也就是在周邊海域轉一轉。而葉雲亭當時聽到這個如同「蓬萊仙山」一般的「海國」,亦只是一笑而過。畢竟皇家的大船,最長也只在海上走過兩三個月。在海上航行大半年無異於天方夜譚。那得走上多遠?那麼遠的地方,要如何辨認方向?而且那麼遠的海域裡,當真還有國家麼?
無人能得知。
可葉雲亭卻在夢中見到了海國,以及海國人帶來的,如同神賜之物的火器。
有先前幾次做夢的經歷,他知道,夢中之事都是真的。只不過由於各種因素,這一世,許多事情沒能發生。
但這卻不代表以後不會發生。
葉雲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神堅定道:「我們得早做準備。」
李鳳岐大力回握住他,緩緩點頭。
***
轉眼又是一年初夏。
距離葉雲亭夢中前世之事,已經過去了一年。
而這一年裡,工部里又多了一個火器監,招募工匠,專門研製威力巨大的火器。一開始匠人們都覺得南帝陛下的想法無異於痴人說夢,可在南帝親自帶人將煙花爆竹改良做成了武器之後,所有工匠心服口服,開始按照新思路去研製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