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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避而不談,李鳳歧越發篤定了自己的猜測,覺得他是顧及自己的面子,不好意思說。
他心中鬱郁,也不再追問,同葉雲亭一起回房用晚飯。
……
這一晚兩人依舊相擁而眠,李鳳歧倒是有心想要再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但又擔憂太頻繁了不好,只能極力克制著,老老實實地睡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葉雲亭便同朱烈去了城中的善堂、
「城中善堂一共三座,如今都已經安置滿了流民。」朱烈在路上給他講解善堂的情況:「地方實在不夠,只能勉強擠一擠,還有許多後來的流民,只能在城外的的破廟等地安身。白日裡來城中善堂領粥飯。」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善堂門口。
善堂前已經排起了長隊,隊伍里多是些老弱婦孺,甚至還有幾歲的孩子,他們手中捧著盛粥的器具,露出來的手指凍得紫紅,皮膚乾裂粗糙,還有好些生了凍瘡。
葉雲亭目光緩緩掃過長長的隊伍,還看見一對年紀不大的兄弟,年紀大些的哥哥護著年幼的弟弟,兩人手中只捧了一個缺了口的陶碗。待輪到他們之後,哥哥小心翼翼地捧著碗,接了一勺稀粥。
稀粥在寒風中冒著裊裊熱氣,他也顧不上燙,輕輕吹了幾下之後,便小心地將碗放在弟弟嘴邊,讓弟弟先喝粥。
兩人珍惜地將一碗粥分著喝完,又走到隊伍末端去,重新排起了隊——他們只有一個碗,連一人一碗稀粥都做不到。只能排兩趟。
「咱們渭州算是好的了,起碼還能領到稀粥。」朱烈顯然也瞧見了那兩個孩子,目光中有些動容,卻到底什麼都沒有做。
此時在這裡排隊的,哪個不可憐?他幫了這個,就得幫那個。可這流民千千萬萬,又豈是他一人能幫的過來的?
他話語頓了頓,又笑起來:「說起來他們還要感謝王妃,若不是王妃發現了周句鎮的金礦,這善堂也撐不了多久。」
北疆貧瘠苦寒,並不是富裕之地。還有幾十萬兵馬要養,更是燒錢。王爺仁慈,遇上災年便直接免了賦稅,是以府庫中並不富裕。如今賑災的銀子,還是從軍費中扣扣搜搜省出來的,否則也不至於將士們的冬衣都沒置辦齊。
如今西煌兵臨城下,戰事緊迫。若沒有發現金礦,他們不可能再這麼無底洞一樣拿軍費來賑災。屆時必定會有更多的流民餓死街頭。
葉雲亭卻搖了搖頭,輕聲道:「或許是天意。」
看著這些流民,他忽然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他如籠中鳥被囚於王府,雖不清楚雪災造成的影響,但後來他死後,季廉在他墓前曾提到過。北昭戰事連連,動盪不安。天災加上人禍,那時遭受苦難的百姓或許比現在更多。
以前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一生渾渾噩噩,為何偏偏上天卻給了他機會重來一次。
重來之後,他也未曾有太過遠大的志向,上輩子他至死都是籠中鳥,所以他渴望自由,重生後所想的,也只是帶著季廉尋一處山清水秀之地,當個教書先生。
可如今看著這些流民,他卻忽然醍醐灌頂,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要做什麼。
重來一世,他努力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改變了李鳳歧的命運。可這世間之事,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他改變的,或許不僅僅只是自己與李鳳歧,還有這許多流民的命運。
這不是他刻意為之,所以他將之歸結為天意。
天意如此。
葉雲亭胸中開闊,眼神明亮。他看著那些流民,道:「如今我們不缺銀錢,可再多建造些房屋,工匠可從這些流民中招募。等完工之後,可叫無家可歸的流民暫時在其中安身。同時再給他們尋一條謀生的路子,等他們掙了錢,那些房屋可以讓他們出銀錢贖買回去,便可以重新安家落戶……」他越說語速越快:「不過如此一來,這些房屋就必須好好規劃,城中地方不足,只能挪到城外去,這樣外城的防衛也需要再加強……如今正是戰時,不能浪費兵力,倒是可以從流民中挑選青壯組建巡邏隊,暫時負責外城的防衛……」
他說的飛快,想法一個接著一個。偏偏每個點子都值得商討,朱烈一邊記在心裡,一邊道:「王妃你說慢些,等會我該記漏了。」
但葉雲亭卻未曾聽見他的話,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上:「你先前是不是說軍中還差一批冬衣?」
他思維跳躍的太快,朱烈已經完全跟不上了,自暴自棄地停下了轉動的腦子,道:「是。不過如今不缺銀子了,很快就能置辦上。」
先前置辦不上,是因為實在缺銀子。如今金礦都有了,去賒帳都有了底氣。
誰知葉雲亭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同他算了一筆帳:「置辦一件冬衣需多少錢?若是我們採買了布匹和棉花,自己尋人做呢?」
採買之事朱烈都要經手,自然再清楚不過價錢。他粗粗算了一下,道:「今年雪災,冬衣價格翻了兩三倍不止,布匹棉花雖然也漲了些,卻遠遠沒有冬衣漲的多。若是自己做,除開原料與工錢,一件冬衣能省二三十文錢。」
二三文錢瞧著不起眼,可軍中採買冬衣,都是數萬件甚至十萬件起。積少成多,省下來的銀錢又可以辦不少事情。
朱烈一點就通,道:「流民中婦人不少,想必都會針線。都是現成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