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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報信的是個七品小官,最近被調到了外城去辦事,葉雲亭與他也打過幾次照面,這人性格怯懦,但勝在聽話肯干,平日裡聽令辦事,雖然沒什麼主見,但手裡的事情也沒出過岔子。如今遇見了這樣的事尋到了他這裡來倒也說得通。但問題是這人並不是會越級辦事的人,按照正常的流程,他應當先去尋他的頂頭上司曹毅仁才對。就算事態嚴重,需要他出面,也該是他的頂頭上司來報。
如今貿然尋到了他這裡來,葉雲亭不得不多留了幾分心眼。
那官員聞言愣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說:「曹大人昨晚喝多了酒,今日身子有些不適,還在府中休息。」
其實這不過是他委婉些的說法,實則是昨晚他的頂頭上司喝得爛醉如泥,今日他尋過去時,人還沒清醒過來。他怎麼叫也叫不醒,自己又拿不定主意,生怕耽誤了時候鬧出大亂子,沒法子之下才來尋葉雲亭去主持大局。
「喝多了酒?」
大約是楊不韙這個惡狼在側,葉雲亭不由多想了幾分,這個節骨眼上流民出事,偏偏負責此事的官員又喝多了酒,使得下頭的人不得不尋他來拿主意。
這些日子他和曹毅仁打交道不少,平日裡兢兢業業,並不是那等沒有分寸隨意瀆職之人。
這一出看起來倒像是算好了一般,先是故意灌醉了曹毅仁,然後鬧出亂子來,底下人沒了主心骨,便只能來尋他。合情合理的引他去外城。
「可知道是與何人喝酒?」
「下官不知。」那官員思索了一會兒,搖搖頭,道:「曹大人雖然嗜酒,但他平日常同下官說酒醉誤事,是以除非休沐,不然滴酒不沾。」
今日出事後他尋去,發現頂頭上司醉的不省人事,雖然有些奇怪,但想著可能是對方得了什麼好酒才沒忍住,是以便沒有多想。
沒問出什麼結果來,但葉雲亭仍然多留了個心眼。
兩人趕到外城,就見兩撥人猶在對峙。中間的空地上擺著兩具蒙了白布的屍體。兩邊人情緒都極其激動,有痛哭的,也有破口大罵的。
因自衛隊在中間攔著,才勉強沒讓兩邊又打起來。
葉雲亭在外頭聽了一會兒,才聽明白了一些。
這兩撥人,一撥是北疆本地的流民,而另一撥則是其他州府逃難來的流民。兩撥人因為地域不同,天然地劃分了立場,類似本地人與外來人之間的矛盾,兩撥人之間平日裡就積累了諸多矛盾和摩擦,直到今日一早,北疆這邊的流民里死了人。
死的人是個少年,乃是北疆流民這邊的領頭人之一的親弟弟。更巧的是,這少年昨日還與幾個人發生了口角,起了點衝突。那與他發生衝突的人毫不意外歸屬於另一撥外來流民。
發現少年的屍體後,那領頭人就直接帶著人找上了對面去質問,懷疑是對方懷恨在心殺了人。兩撥人之間本就積怨已久,見這領頭的氣勢洶洶地找上門要給弟弟報仇,阻攔之時便推搡了起來,然後便打了起來。
出面的都是年輕氣盛的男人,打架時紅了眼,不知怎麼就死了人,於是局面一發不可收拾。
葉雲亭皺了皺眉,總覺得這裡頭不太對。
外城的流民眾多,聚集在一起難免會有矛盾摩擦,葉雲亭對此是知曉的。但這些流民都很珍惜來之不易的安穩日子,是以雖然有摩擦衝突,卻從不會動手,最多也就是口角幾句——他們怕鬧大了會被趕走,因此都還算有分寸。
但今日的場面,卻處處都充斥著怪異感。
葉雲亭一邊思索著,一邊現身,走到了兩撥人中間。
自衛隊的頭領見他過來,抹了抹額頭的汗珠,終於鬆了一口氣。
而對峙的兩撥人瞧見他,也安靜下來,還有人喊道:「王妃,他們欺人太甚,您可得給我們主持公道!」
話音剛落,另一撥人立刻反口譏諷:「要評理也是我們評理,你們一大早衝過來喊打喊殺,還殺了我們的人,就該被抓起來!」
「賊喊捉賊你們要臉不要?!殺人償命,就該將你們都抓起來,全都趕出北疆!」
「沒錯!你們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
才安靜的人群又吵嚷起來,自衛隊頭領喊了幾聲也沒人理會,只能抹著汗去維持秩序,免得群情激憤之下衝破了防線打起來,傷了王妃。
葉雲亭站在中央,並未出言阻止。他冷眼看去,就見兩撥人都爭的面紅脖子粗,人群不斷往前擁擠著推搡著。
他目光微凝,緩緩掃過每一張充滿怒意的面龐,然後便發現了不對勁。
這些流民都未曾讀過書,罵起來難聽,更沒什麼條理,就是純粹地在宣洩情緒。但其中有那麼幾個人,話不多,面色也十分冷靜,可但凡出聲,字字句句都在挑動這些流民的情緒。就像一滴水入了滾油,激起油星四射。
他眸光微冷,幾乎已經確定了這場衝突是有人在其中煽風點火,刻意挑起的。
而目的……若他猜的沒錯,多半是為他而來。
一旦這些流民情緒失控打起來,他身處其中,被打紅了眼的流民「不小心」波及再合理不過。
看著群情激憤,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的兩撥流民,葉雲亭卻並沒有退縮。他自袖中拿出一枚銅哨吹了一聲,響亮的哨聲迴蕩在上空,叫憤怒的人群勉強找回了理智,安靜下來。紛紛看向中間的葉雲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