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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蘭鳶輕笑,拍了拍從另一個隱秘處翻出來的箱子:「這一本估計是當時收拾遺漏了,其餘都藏在這裡。」

    這莊子是年少時兄長送給她的,就因為她常常抱怨上京無聊,兄長特意買下了這座莊子送給她,讓她不快活時,可以到莊子上散散心。後來她每次偷偷溜出上京,都是以去莊子上散心為藉口。

    每回偷溜回來後,寫下來的遊記也都要藏在莊子裡,不知不覺便攢了一滿箱子。

    她也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竟然還能再找回來。

    將這些遊記一本本翻開,上頭都是她與赫連相識相知的回憶:「你若是無事,可以翻來看看。上頭記了不少你父親的事。他性子悶,但內心十分柔軟,也最喜歡小孩。若是當年我能將你帶回南越去,他必定會十分疼愛你,也捨不得這麼早就離開。」

    說到這裡,賀蘭鳶的眼眶紅了紅,又借著側臉的功夫掩飾過去了。

    當年赫連煦身中劇毒,全靠著自小習武,底子好才能撐了那麼多年。到了最後,他已經瘦的不成人形,不能下床,不能進食。大部分時候都在昏迷,全靠名貴的藥材吊著一口氣。

    但就算這樣,他也不放心留下她一個人。生生耗到油盡燈枯,才滿心不舍地離開。  

    那幾年裡,她召集了無數名醫,為他研製解藥,卻一直沒有進展。直到赫連煦去世後第三年,才有一名民間大夫研製出了那味毒藥的解藥。

    可赫連煦早就不在了。

    那時她獨處時常常想,若當時她沒有心軟,求著赫連煦再撐一撐,說不定就能解了毒,他們還能做一世夫妻。

    可惜凡事沒有如果。

    葉雲亭接過書,動作輕柔地將上頭的塵埃拂去,輕聲道:「我會慢慢看。」

    ……

    賀氏的舊宅收拾出來後,賀蘭鳶就沒再住在驛館,搬回了賀氏舊宅。

    葉雲亭看那些遊記入了迷,索性不回宮,就在賀蘭鳶給他收拾的院子裡住了下來,只叫季廉回宮去傳了信,說今晚不回宮了。

    等李鳳岐忙完了收到信時,已經是傍晚了。

    他嘖了一聲,換了身常服,自去賀宅尋人。

    剛收拾出來的舊宅未經修繕,還透著股陳舊的暮氣,但四周的野草已經除盡,塵埃拂淨,掛上嶄新的匾額,又多了幾分蓬勃的朝氣來。

    宅子裡還沒有添置下人,等李鳳岐走進了前院,才有下人迎上來。  

    賀蘭鳶正在院中喝茶,瞧見下人引著李鳳岐過來,就笑了:「陛下真是一刻也等不得。」

    李鳳岐笑了笑,竟是默認了。在她對面坐下,左右張望了一圈,問道:「雲亭呢?」

    「在後頭的院子裡,看書看入了迷。」

    賀蘭鳶本來以為他會去尋人,卻沒想到他思索了一瞬後道:「那倒是正好,我正好有樁事想同太后商討。」

    他這麼說,便是刻意避開葉雲亭了。

    賀蘭鳶挑了挑眉頭,斂起了微微的笑意:「陛下想說何事,但說無妨。」

    第144章 沖喜第144天 何為國?

    李鳳岐思索了一瞬, 方才開口,卻是先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太后覺得,何為國?」

    他問的不明不白, 賀蘭鳶卻知道他絕不會無的放矢,沉吟一番後道:「國者,邦也。若單從字面來看, 『國』可拆解為『口』與『或』。『口』意為四方國土;而『或』者,從口從戈。其中『口』為人口、百姓, 『戈』為武器。是以『國』亦可解為:以兵器之戈,外守國土,內護百姓。」

    「以兵器之戈,外守國土,內護百姓。」 李鳳岐將這句話細細咂摸了一遍, 以手指沾茶水, 在桌上寫了兩個「口」字:「那國土又憑何來劃分?」  

    他依次點點兩個「口」:「此為北昭, 此為南越。」說著,又畫了一個更大的「口」,將兩者包含其中:「可在數百年前, 它們也都自傾覆的大梁朝分裂而來。」

    他繼續畫「口」:「就連東夷與西煌,在更早之前, 也屬於一國。」

    「因帝王之爭, 才有了國土之爭, 才有了後來的國人之分。我們如今分為北昭人、南越人、東夷人、西煌人,可焉知更早之前,我的祖先不是同一國人?」

    茶水的痕跡很快消弭,只剩下模糊的水漬殘留,李鳳岐指著那幾個因為水漬蔓延而連成一體的「口」字:「太后看, 如今它們也合而為一了。」

    他說的如此淺顯,賀蘭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亦驚訝於他的大膽:「此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非我一人之力可為。」

    兩國合而為一,那必有一主一從。如今北昭勢大,必定自認為主;可南越亦逐漸強盛,不會自甘為從。

    況且從者,從某些方面來說,無異於亡國。便是她肯答應,南越的將士與百姓也不會答應。

    這與換一個王上的意義全然不同。

    李鳳岐卻是搖頭道:「事在人為。」又道:「太后可曾想過,雲亭不願繼承王位,日後南越勢必要重新挑選繼承人。屆時有雲亭這個背靠北昭,更加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在前,新王心中豈會無刺?若是太后尚在還能壓制一二,可若太后百年之後呢?新王若是赫連靜之流,南越與北昭,遲早要有一戰。此戰不論勝負,雲亭必定會被推至極其尷尬的境地。」

    這是他反覆設想過的情形,古往今來,無數寵妃為家國傾覆背負了罵名。而葉雲亭身為男子,只會更為敏感。一旦兩國因他興起戰爭,造成了傷亡,屆時必定會有罵聲湧現。即便他已經給了他比肩帝王的權勢與榮耀,卻無法為他擋住那些難堪的流言蜚語,也無法抹消日後史書上可能背負的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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