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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亭眼睫顫了顫, 卻沒有撒謊, 輕輕點了點頭, 又「嗯」了一聲。
「?」
李鳳歧本是隨口調笑,自然不會真覺得葉雲亭夢見他了。
但葉雲亭這一點頭,卻叫他愣了一瞬,回過神來便喜上眉梢,連聲調都揚了起來, 帶著愉悅的尾音:「夢見我什麼了?」怎麼還哭了呢?
李鳳歧心想,我可捨不得叫他哭。
但轉而又想起他剛醒時睫羽掛淚的模樣,又覺得合適的時候哭一哭也是可以的。
葉雲亭不知他心中所想,含糊唔了一聲,說記不清了。
實則腦中還盤算著夢中所見之事。
夢中所見,有兩點叫他十分在意。
一是朱烈所說,臨陣倒戈與趙炎一同圍殺玄甲軍的楊不韙。楊不韙這個名字他未曾聽說過,但趙炎他卻知道,正是李蹤派去北疆都督府,假傳消息挑撥朱聞等人起兵的監軍,這一世李鳳歧的密信及時傳到朱聞手中,監軍趙炎已經被斬了頭,送到李蹤面前。
那便只剩下一個楊不韙,聽朱烈語氣,楊不韙應當是李鳳歧的心腹之一,他臨陣倒戈,朱烈才如此措手不及。
二來則是沈家。姓沈的氏族太多,但能調動加黎州的兵馬,又與老王妃有關係的沈家,便只有一個。
——老王妃沈晚玉的母族。
沈家家主沈重予,是涅陽都督府的大都督,涅陽下頭轄著黔中與加黎州。但這些年來,沈家因後繼無人,又疲於養兵練兵,涅陽軍力大不如前。兼之涅陽既不近京畿,也不鄰邊關,地位十分尷尬。這些年沈家其實是在走下坡路的。這一代的家主又是老王妃子侄輩,出賣老王妃取得李蹤信任,也不足為奇。
好在這一世李鳳歧提前派人去將老王妃接回了京中,老王妃未向沈家求助,才得以避過這一劫。
想到棺中老王妃支零破碎的遺體,葉雲亭只覺得一陣後怕,他又看了李鳳歧一眼,抿了抿唇,想著該尋個合適的時機,提醒李鳳歧。
李鳳歧被他看得心旌神搖,他總感覺葉雲亭今日看他,眼裡含著脈脈情愫。
他在心裡咂摸了一下,心道難道葉雲亭終於開了竅,也看上他了卻不好意思說?
思及此,再想到今日要去辦的事,他臉上笑容愈盛,將季廉準備的衣服的接過來遞給他:「今日還有事要辦,大公子先更衣吧。」
葉雲亭只得收起思緒,先洗漱更衣。
待收拾妥當,兩人用過早膳,李鳳歧便叫人備了馬車準備出門。
到了馬車上,葉雲亭又忍不住問:「王爺到底要去辦何事?」看他神色輕鬆的模樣,也不像是辦什么正經事。
「到了便知。」
李鳳歧卻不肯說,只叫車夫往昭和正街行去。
馬車一路前行,到了正街上,李鳳歧又催葉雲亭下車。葉雲亭滿頭霧水地隨著他到了街上,卻見長街兩側小販雲集,行人熙熙攘攘,一副熱鬧市井景象。
葉雲亭少有在外頭閒逛的時候,從前在國公府時,是被拘著不許出門,外頭景象多靠季廉說與他聽,偶爾出門,也只能匆匆一瞥。後來到了王府,也是不能出府,唯一一回走過昭和正街,也是為了做戲。直到後來形勢扭轉,他終於得了自由,但許是被拘得久了,他竟然也沒想起要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如今看著眼前熱鬧景象,不由怔然。
隨即又有些疑惑:「今日怎麼如此熱鬧?」
「再過三日,便是重陽。」李鳳歧見他神情,便知道他果然不記得。
「重陽當日需祭祖,怕是沒空閒出門遊玩,便挑了今日。」李鳳歧望著他道:「大公子應該還未見過重陽時,上京城裡的熱鬧景象吧?」
上京是北昭最為繁華之地,過節時自然熱鬧非凡。
重陽之日,宮中以及高門貴族都要祭祖拜告天地,但市井百姓卻沒有這麼多講究,重陽未至,他們便已經做起了重陽糕,菊花酒。稚童們舉著各式各樣的紙鳶奔跑玩耍,早早就已經熱鬧歡喜了起來。
葉雲亭確實沒見過如此景象,他眉眼彎彎,眼底盛滿了喜悅:「我從前吃過奶娘給我做的重陽糕。聽說最好還要配上菊花酒……」只是那時他年紀小,奶娘自然不會給他喝菊花酒。
李鳳歧與他並排而行,給他講解重陽日的習俗:「除了重陽糕菊花酒,還有佩茱萸簪菊花,放紙鳶,登高辭青……」
他每說過一樣,便會尋一處攤位指給葉雲亭看。
因著這些習俗,每年都會有許多小販在街上賣自家做的重陽糕菊花酒,還有手藝人扎得各式紙鳶,偶爾也有妙齡的少女挎著花籃,四處叫賣籃中的茱萸與菊花。
葉雲亭看得目不暇接,臉上笑意深深。
李鳳岐仰頭瞧著他,也跟著帶上了笑意,神情十分溫和。
邊上偷偷打量兩人的百姓看著就「嚯」了一聲,心想成了親就是不一樣。從前永安王打街上策馬而過,別說笑一笑了,眼神都不往旁處看一下。
如今卻陪著王妃上街來,瞧著也沒那麼威嚴可怖了,雖是兩個男人,但與尋常夫妻瞧著,竟也沒什麼兩樣。
有做生意的小販,機靈膽大的還試著吆喝道:「王爺可要給王妃買些重陽糕?我媳婦做得重陽糕可是一絕。」
有人開了頭,又接二連三有人附和。
「我家釀得菊花酒香醇可口,王爺王妃可要聞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