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頁
葉雲亭眼睫一顫,眼珠往他那邊斜過去,反問道:「怎麼,我要對付他,王爺不高興?」
「!!!」這話李鳳歧哪敢應,他腰上還青著一塊沒好全呢。
「怎麼會?!」他立即表忠心道:「我看他上次凍得還不夠狠,長兄如父,大公子要讓他多吃點教訓才好!」
葉雲亭輕哼了一聲,這才收回了目光,自去看書去了。
李鳳歧心裡道了一聲好險,對葉泊如越發不滿起來。
自己作死就算了,竟然還要連累他。
***
此時的葉泊如,在經歷了出雲寺小挫之後,暫時沒再往李鳳歧和葉雲亭的面前湊。
那日一路披著風雪回城,回去後他就有些發熱,幸好父親請了太醫過府為他施針方才退了熱。只是到底是染了病,這兩日精神都不太好,日日還喝著藥。
他裹著有些臃腫的棉衣,眼神陰鷙地琢磨著那日的情形——此時他才不得不承認,永安王對他確實不假辭色。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充滿斗意。
他可不覺得短短這幾月的時間,永安王對葉雲亭就能死心塌地,他思索良久,覺得是李鳳歧對他仍有防備之心。
想想也是,他在皁河之役中救了皇帝一命,以永安王的性子,想必不會輕易信任他。他思索一番,拿了牌子入宮去尋李蹤。
——看來他至少要展現一些誠意,永安王方才會放心。
太乾宮中。美人如雲,樂音靡靡。
明明是極寒冷的冬日,太乾宮中卻溫暖如春。李蹤單衣赤足斜依在榻上,手中拿著酒杯,崔僖執一尊白玉酒壺立在他身側,時不時為他斟酒。
自從將韓蟬圈禁,又在太和殿發了一通脾氣,將半數官員送進了大理寺刑獄之後,他就沒再去上過朝,日日都在太乾宮中飲酒作樂,醉生夢死。
大理寺刑獄裡,葫蘆藤一樣牽連出一串官員,尚書令與門下侍中求見過好幾回,他卻都置之不理。
崔僖又給他斟了一杯酒,門外便有內侍快步進來,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一番。
「陛下。」崔僖彎腰道:「葉侍郎求見。」
李蹤反應一會,方才想起來葉泊如如今是吏部侍郎了,他興致缺缺地抬了抬手:「宣。」
葉泊如被內侍領進來,對殿中靡靡景象只做不覺,他緩步走到李鳳歧面前,拱手行禮。
「葉愛卿有事要稟?」李蹤啜一口酒,撩起眼皮看他,袖中的手卻暗暗攥緊了——葉泊如除了領了吏部的差事,李蹤還將太傅府的看守交予了他。
「是。」葉泊如垂眸道:「下頭來報,說太傅大人已有四五日未曾進食了。」
李蹤手一頓,良久一嗤:「他竟也玩起了這種手段。」
葉泊如恍若未聞,又小心試探:「陛下可要去看看?」
「不去。」李蹤咬牙,惡狠狠道:「朕就不信,他還能真將自己餓死了不成?」
從太傅府回來之後,他便想明白了,阮氏兄弟不過是韓蟬扯出來的幌子罷了,他當時方寸大亂,信以為真。可回宮後冷靜下來一回想,便知道又入了韓蟬的道。
不過是借著阮氏兄弟遮掩他真實意圖罷了。
既然他不肯說,那他便將他圈禁在太傅府里,縱使他有千般詭計,也使不出來。他遲早要向他低頭求饒!
「可……」葉泊如面露遲疑:「聽說太傅大人身體一向不好,這兩日似還病了。不若臣代陛下去看一看,以防萬一……」
李蹤聽見「病了」,捏著酒杯的手果然微不可查地顫了顫。
葉泊如垂著頭,嘴角輕輕勾了勾,便知道這一趟的目的,已然要成了。
皇帝與太傅之間的關係,他看得分明。
是以只需好好利用這一點,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進出太傅府,待他尋到解藥的線索,送到永安王面前,他就不信他還能無動於衷。
李蹤沉默良久,似在猶豫,殿內一時只有舞女身上的鈴鐺聲與絲竹聲。
許久之後,他一口將酒飲盡,道:「你代朕去看看吧。」頓了頓,又道:「別叫他死了就行。」
葉泊如輕聲應是,躬身退了出去。
崔僖執起酒壺,為他又斟一杯酒:「陛下還是念著舊情。」
「他教了我十七年。」捏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發緊,想起韓蟬陪他走過的那些晦澀日子,諷刺地低笑一聲:「我是念舊,可他卻心如鐵石,怎麼也捂不熱。」他飲下一杯酒,喃喃自語道:「他是真想要我的命啊……」
***
葉泊如出了宮,便直奔太傅府。
門口的神策軍瞧見他,打開了封禁的大門。
葉泊如撣了撣肩上雪花,不緊不慢地進去。
太傅府中一片蕭條頹敗,依稀還能窺見曾經的雕樑畫棟。葉泊如在前院轉了一圈,並未去看韓蟬,而是逕自往書房行去——尋解藥的線索。
毒既然是韓蟬下的,他想必會有解藥。
葉泊如先把書房找了一圈,卻什麼發現也沒有,他也不著急,原地沉吟片刻,便去了韓蟬的臥房。
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傅,坐在臥房的窗邊,臉色虛弱憔悴,神色倒是一如既往地冰冷。
瞧見他來,也只懶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定定瞧著窗外,如一尊雕像。
葉泊如忌憚著他在皇帝心裡的地位,表面的禮數做得十足:「聽聞太傅大人幾日不曾進食,陛下擔憂,特命我來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