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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蓮台硯。」葉雲亭一眼就認出了這硯台的來歷。
他平日在府中無聊,便以讀書習字為樂,對紙墨筆硯都頗有研究。這蓮台硯是上京最受追捧的大師所雕刻,一共只有兩方,其中一方在齊國公府里收著,後來在葉妄去國子監時,被葉知禮取出來給了葉妄。
另一方倒是不知去處,沒想到竟然會在王府里。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硯台,指腹下觸感光滑,他著迷地摩挲了幾下,目露不舍:「這麼好的硯台……」
季廉見狀立刻接話道:「這麼好的硯台肯定特別值錢!」
「……」葉雲亭頓時哽住,默了默道:「罷了,再好的硯台,也得有命用才行。」說完將硯台塞回季廉懷中,當先走在前頭,免得看見硯台又捨不得:「先試試看能不能出府吧。」
他轉頭打量著四周,總覺得他們這兩日實在太過順利。
以王府里如今的情形,皇帝當真會讓他們隨意出入行動嗎?
葉雲亭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兩人走到王府側門,才剛推開門,便有兩人擋在了門口,目光冷冽地望著他們:「此處不可出入,王妃請回。」
葉雲亭和季廉都被忽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葉雲亭迅速掃了一眼兩人的腰牌,沒有多言便拉著季廉退了回去。
走遠之後,季廉方才小聲道:「昨日側門我沒有發現有人守著。」
他當時還推開門看過,外面巷子安靜的很,除了兩個乞丐外,並沒有其他人。
「這兩個守衛是神策軍。」葉雲亭回憶兩人腰間懸掛的腰牌,又想起一瞥時牆角的兩個乞丐,問道:「那你昨日有看到那兩個乞丐麼?」
季廉點頭:「有,他們昨日也在那兒。」
葉雲亭思索著道:「那兩個乞丐看起來不太對勁。」
雖然穿著打扮一副落魄邋遢的模樣,但身形卻十分魁梧健壯,即便對方已經極力蜷縮身體掩飾了,但那鼓囊囊的腱子肉還是藏不住,而且葉雲亭眼尖,一眼便注意到對方搭在膝蓋的手上,指甲縫隙里都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污垢。
哪裡有如此健壯又乾淨的乞丐?
葉雲亭猜測這多半也是神策軍喬裝而成。只是他想不通,王府都敗落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必要喬裝打扮、一明一暗地特意守著?
思緒數轉間,葉雲亭已經拉著季廉回了正院。
他將一堆筆墨紙硯抱回裡屋放在桌子上,又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方蓮台硯單獨放在一邊,方才同李鳳岐說起側門的發現。
李鳳岐耳朵在聽他說話,眼睛卻盯著那方硯台,眉頭微挑:「今日去前院了?」
葉雲亭循著他的目光看去,正看見那方蓮台硯,他遲緩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後知後覺地反應起來,這些東西的主人,正躺在自己面前。
他臉頰微微發熱,努力維持著鎮定道:「嗯,本是想和季廉去找點物件拿去換些銀錢買米糧。沒想到在側門被攔了下來。」
李鳳岐瞥他一眼,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你喜歡那方硯台?」
葉雲亭聽出他話里的揶揄,不由更加面紅耳赤,難為情地點了點頭,只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他膚色白皙,稍微一有緋色便格外明顯,藏也藏不住,眼下更是連脖子都紅透了,根本不敢抬眼去看李鳳岐。
也是他太不把李鳳岐當外人了,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自顧自做了決定。就算永安王如今落魄失勢,他如此行事也有些過了。
葉雲亭訥訥不知如何解釋,一雙眼睛如沁了水,東飄西盪地就是不敢直視李鳳岐。
「既然喜歡,那便留著自己用吧。何必賣了。這蓮台硯攏共也只有兩方,若是賣了,以後有錢恐怕也買不到。」李鳳岐看著他面紅耳赤不知所措的模樣心情甚好,終於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至於銀錢總會有的,況且眼下還用不上,不必急於一時。」
葉雲亭聞言終於敢去看他,恰看見他唇邊沒來及收斂的笑意,一時愣了愣,緊接著便反應過來是自己入了套,被他牽著走了。
他臉上的緋色還沒褪,眼裡無措慌亂卻已經斂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就雲亭就先謝過王爺割愛了。」
李鳳岐含笑搖頭,下巴朝榻邊點了點,示意他坐下說話:「過來,我與你說幾件要緊事。」
葉雲亭才被他戲弄過,聞言立即警惕地打量著他,怕他再捉弄自己。狐疑地看了幾眼,見他似是真有正事要說,方才坐了過去。
李鳳岐等他坐好,方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你既入了王府,此後便與我生死相連。」
葉雲亭與他對視,微微頷首。
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實。
「既然如此,你昨日問我的問題,我今日重新回答你一遍。」李鳳岐直視著他,緩緩道:「銀錢我有,人手亦有。但他們都是熟面孔,一旦在上京露面,恐怕就會被李蹤暗地誅殺。所以我尚缺一人替我在中間傳遞消息。」
葉雲亭沒想到他會忽然攤牌,神色微詫:「王爺說的那個人,是……我?」
昨日他曾經試探過李鳳岐,問他可知這府里還有哪裡藏著值錢物件。表面上是問物件,實則是在試探他到底有沒有後手。
但李鳳岐告訴他沒有。
葉雲亭便知道這是李鳳岐不信他。他雖然想上永安王這條大船,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想著與他多處一段時間,展現出自己的誠意後,李鳳岐那時總會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