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他總是這樣,高高在上,睥睨一切,仿佛萬事萬物皆在他掌控之中。
李蹤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這總會讓他想起他那個死了很久的大哥。他忽而笑了一聲:「罷了,現在也不必與你說這些了。」從他去北疆之後,兩人之間就不似從前純粹了,雖然瞧著親近,但許多話已經不會再說。
時間與距離,隔開了太多。
他也早就不是那個懵懂無知尋求庇護的稚兒。
李鳳歧將他臉色變換盡收眼底,卻沒有與他爭辯,而是抬手指著籠子道:「狼王勝了。」
李蹤猛然回頭,就見籠子裡的境況不知何時出現了變化,瀕死的狼王竟然絕地反擊,一口咬斷了白虎的咽喉。
白虎體型巨大,雖被咬住了咽喉,卻仍然猛烈地掙扎著,試圖反抗,然而狼王蓄力一擊,卻無論如何也沒有鬆口,最後白虎的掙扎漸漸弱了下來,高大的身體倒了下去,四肢抽搐,鮮血一股股湧出。狼王卻仍不鬆口,直到白虎徹底軟了身體不再動彈,它才鬆開口,掙扎著四肢站立起來,迫不及待地去舔食白虎喉嚨處溢出的鮮血。
李蹤定定看著死去的白虎,臉色變幻不定。他下意識想叫內侍去驅趕狼王,手剛抬起,卻又放了下去,扯著唇角笑道:「願賭服輸,既然狼王勝了,這虎皮就歸永安王了。」
李鳳歧淡淡頷首,轉頭對身後葉雲亭說:「這白虎養得極好,一身皮毛最是上乘,等帶回去硝制好了,正好鋪在書房裡給你做墊子。」
葉雲亭瞥了笑容微僵的李蹤一眼,點頭應好。
「王爺待王妃倒是體貼,看來朕這樁婚事倒是賜對了。」李蹤陰陽怪氣道。
李鳳歧坦然頷首:「陛下做得錯事千千萬,唯有這一樁做得極對。」
他態度坦蕩自然,感謝倒也真心實意。但落在李蹤眼裡,卻是他故意在嘲諷自己。他復又背起手,看著宮人打開籠子將白虎屍身拖出來,冷聲道:「朕自然是比不上永安王少年將軍運籌帷幄。可這皇位到底還是朕坐著,天地君臣,君在前,臣其後。這次便罷了,永安王日後可要慎言。」
李鳳歧輕嗤,神情睥睨:「君臣父子不過愚人所守,父不慈,可不奉;君不仁……可不臣。」
李蹤一愣,隨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冷笑陣陣:「永安王是想造反麼?」他疾走幾步,抽出侍從腰間佩刀,陰沉道:「你別以為朕當真不敢殺你!」
「你盡可以試試。」李鳳歧拍拍雙腿,從容道:「我便是讓你一雙腿,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更何況還有北疆十萬玄甲軍,只要李蹤敢動手,李鳳歧有千百種方法叫他坐不穩這位置。
他不是不能,只是不想罷了。
李蹤對他下殺手,他會叫他付出代價,但這代價不包括興兵造反。他不怕擔罵名,只是不忍見北昭陷於戰火之中。這北昭安寧是他帶領邊關將士日復一日才守住的,他不願親手毀了這一份安寧。
前提是李蹤不要欺人太甚。
李蹤舉著刀,胸膛起伏,雙目赤紅。良久,他頹然扔下刀,陰沉沉看著李鳳歧:「朕當初就該直接殺了你。以絕後患!」
「但你沒有。」李鳳歧神色瞭然:「讓我猜猜,你是念著我們之間微薄的兄弟情誼,還是韓蟬不允?」
李蹤瞪著他,牙關緊繃,沒有說話。
「你還是一樣聽韓蟬的話。」李鳳歧嘆息著給出了答案:「你以為他又對你有幾分真心?」他目光隱含同情:「你難道不知道,在我病中,他曾去尋過我兩次?」
「知道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他尋了我兩次,皆是以解藥為籌碼,要我同他合作共謀大事。待事成之後……」李鳳歧看著他顫動的眼瞳,繼續往下說完:「我為君,他為相。」
「我為何這麼巧就中了毒,你心中難道就沒有半點疑惑?」
李蹤牙關咬得咯咯發響,聲音里自齒縫裡擠出來:「他要做丞相,朕就可以給他,何必與你合作?你以為朕會信?」
「我說得是真是假,你心裡知道。只是你不願信罷了。」看著李蹤猶在自欺欺人,李鳳歧有些無趣擺擺手道:「陛下今日召我們進宮不是為了彌補賞賜?這天色不早,話也敘完了,我們該領賞出宮了。」
他對李蹤可怖的臉色視而不見,還在催促賞賜。
李蹤陰沉看了他數息,卻到底還是閉了閉眼,喚了崔僖進來:「將賞賜抬來,送永安王出宮。」
李鳳歧目露滿意,語氣也客氣起來:「多謝陛下,陛下可要保重龍體。」
李蹤沒有接話,走近巨籠,看了白虎屍體一眼,道:「將這白虎皮剝了,給永安王送去。」說完看著籠子裡奄奄一息的狼王,又陰沉道:「還有這狼王,也剝了皮,一併送給永安王。」
說完他似再也克制不住,甩袖疾步離開。
第29章 沖喜第29天 王爺你不對勁(二更)
葉雲亭瞧著皇帝氣急敗壞的身影, 等人走遠了,才忍住笑意壓低聲音道:「王爺把人氣得夠嗆。」
永安王不管是舞刀弄槍還是玩弄唇舌,都絲毫不落於下風。看皇帝那樣子, 沒個三五天怕是消不了氣。
李鳳歧嘖了一聲,不贊同道:「我說幾句實話,他不愛聽罷了。他打小就這樣。」
自李蹤登基後, 他為了讓他坐穩這把龍椅著實操過不少心。李蹤因為自小的經歷,心思敏感, 兩人之間又多了一層君臣關係,他建言獻策總得小心斟酌言辭,顧及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