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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被抱在懷裡的是李鳳岐自己,他都不會覺得有絲毫不妥。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有些無力道:「罷了。」
非常時候,非常行事。不必拘泥這些。
他在心中努力說服自己。
葉雲亭沒注意他變幻不定的臉色,將人抱回床上,又蓋好被子,才端來熱粥餵他喝。
李鳳岐垂眸喝了一口粥,又想起方才聽到的話:「李蹤連你們的飯食都剋扣了?」
聽他直呼皇帝的名字,葉雲亭也沒多驚訝,又餵他喝了一口粥,才道:「嗯,可能是我今日得罪了宮裡來的內侍,才沒了飯食。」畢竟上一世果腹的飯食還是有的。
「你膽子倒是不小,」聽他說得罪了宮裡的內侍,李鳳岐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
葉雲亭笑笑,沒與他多說白日的情形:「說了幾句實話,那內侍不愛聽罷了。」
李鳳岐也沒有在這事上面糾纏,而是又問道:「若是李蹤一直不讓人送飯食,你們準備如何?」
「後廚里還有點米糧,」葉雲亭倒是沒有太過發愁:「我手裡也還有點銀錢,到時候換些米糧也能多撐一陣,不過……」他目光掃過李鳳岐平靜的面容,試探道:「不過馬上到了冬日,要是沒有炭火,估計撐不過去。王府里的東西都被搜刮一空,王爺可知這府里還有哪裡藏著值錢物件?」
他說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李鳳岐,注意他的表情。
既然上一世李鳳岐沒有他的相助,亦能解了奇毒渡過難關,甚至後來帶兵殺回上京奪位。葉雲亭不信他這個時候當真就一點後手都沒有的任人宰割。
用兵如神的永安王,便是栽了跟斗,也不至於爬不起來。
然而李鳳岐在他的凝視之下神色絲毫未變,他舔了舔乾裂的唇,仿佛完全沒有聽出他的話外之意:「我常年在北疆,這王府里本就沒有什麼值錢物件。怕是要叫你失望了。」說完頓了片刻,又道:「這門婚事非我本意,你若是有膽量,便趁夜帶著僕從逃吧。要是不知去哪兒,可往北疆去尋朱聞,就說是我的意思,他會給你們一個安身之所。」
葉雲亭聞言眸光一暗,心想李鳳岐還是不信任他。
不過很快他又釋然了。如此也正常,永安王才遭此大難,怎麼可能輕易就把底牌告訴他這個認識不過一日的外人?若是如此,那他就不是永安王了。
他搖搖頭,道:「我不會走的。」也走不了。
從他進了王府起,他與李鳳岐就綁在了一起,李鳳岐死,他死。若李鳳岐還未死,他卻逃了。面臨的必定是宮裡和齊國公府的雙重追捕。
他帶著季廉,出了上京便人生地不熟,又沒有盤纏和通關文書,是逃不遠的。
與其逃走後又被抓回來落個淒涼下場,不若賭一賭。
他賭永安王這條大船不會沉。
李鳳岐見他聽到「逃走」二字時神情沒有絲毫動搖,眼中便帶了幾分讚賞。
不僅不蠢,還很清醒。
他斂眸藏起眼底情緒,喝完了粥,便藉口休息,不再與葉雲亭搭話。
葉雲亭見狀自去外間放了碗,又和季廉摸黑去後廚燒了些熱水洗漱過後,才滅了蠟燭,在裡間的貴妃榻上歇了。被褥是從偏房尋來的,乾淨暖和,雖然貴妃榻窄小了些,但也能睡。
其實王府這麼大,四處都是可以歇息的空房。但眼下形勢不明朗,葉雲亭怕離得遠了,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便情願都在正房裡將就著,擠一擠總比悄無聲息地出了事還無人知道要好。
夜越來越深,葉雲亭累了一天,想著前世的事便混混沌沌地陷入了夢中。
窗外的夜梟長一聲短一聲地叫著。
床榻之上,李鳳岐睜開眼,口中發出三長一短的應和聲。
外頭的夜梟靜了靜,隱約聽見林間翅膀撲扇騰空的聲音,片刻後,又響起兩短一長的叫聲。
與此同時,漆黑的屋裡,一扇窗被悄無聲息地推開,隨後,一個人影翻了進來,利落地關上了窗子。
來人首先注意到了貴妃榻上熟睡的葉雲亭,他雙指併攏在葉雲亭側頸處用力一按,確定人已經昏迷過去後,方才來到榻前,單膝跪地:「屬下來遲,王爺恕罪。」
第5章 沖喜第5天
來人是個年輕男子,膚色微黑,五官硬朗,只左臉有道刀疤橫亘著,便顯出幾分兇悍氣。若是此時王府中還有舊人在,必定能認出他乃是永安王的貼身侍從,五更。
五更單膝跪在榻邊,目光觸及床上動彈不得的李鳳岐時,眼底翻滾著憤怒心痛自責等諸多情緒。數息之後,他握了握拳,才勉強平復了洶湧的情緒,聲音微啞道:「王爺的身體,可還好?」
「暫時還死不了。」相比激動的下屬,李鳳岐倒是沒有太多情緒外露,似早就已經料到這一日,有條不紊地詢問外面的事情。
「現在外面情況如何?我們還有多少人?」
五更道:「表面還算太平,暗地裡皇帝已經在動手剪除我們的羽翼了。我接到王爺的傳訊後,便立即通知諸位大人都務必按捺住不要出頭,謹慎行事。眼下皇帝抓不住他們的錯處發作,只能叫崔僖調派神策軍加強上京防衛,出入都要排查,還暗中切斷了驛站通訊,京畿三州的關口也都暗中設了人手埋伏,好阻殺前往北疆報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