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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鳳歧本覺得直接殺了太便宜他, 想日後再慢慢料理他。但見葉雲亭面露憂色,也沒再多費工夫,道:「我叫朱烈帶人去拿他,以他辦的那些惡事,受凌遲之刑也不為過。」
聽他如此說, 葉雲亭才舒展了眉頭。
李鳳歧當即安排了朱烈去拿人,只是過了兩刻,就見朱烈匆匆來稟,滿臉複雜,欲言又止:「韓蟬那邊出了點岔子。」
「人跑了?」
「倒也不是。」朱烈想起那間密室,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道:「陛下還是親自去看看吧,我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
李鳳歧與葉雲亭對視一眼,不太滿意道:「那就去看看吧。」
心里卻在抱怨,這人真是事多。
都要死了,還不安生。
結果到了太傅府一看,才發覺人還當真是快死了。
命玄甲軍守在屋外,幾人穿過狹窄的甬道,便到了密室。
李鳳歧是早知太傅府中有密室的,畢竟當初葉泊如的解藥就是從密室里偷出,但他沒想到韓蟬的臥房裡竟有兩間密室。
而這一間密室里,供奉的是他生父、先太子李巽的牌位。
密室里擺滿了白燭,燭影晃動間,那懸掛在銅架上的白色布帶便帶上了幾分森然鬼氣。
而他們要找的人,正跪在牌位之前。一頭長髮披散,已然青絲化白雪,染了血的玉簪落在地上,斷成了兩截,他的胸口處,布滿了被尖銳之物扎出來的血窟窿,不深,也不致命,大量的鮮血自傷口湧出來,也不知道流了多久,將一身白衣染成了血紅。
他手心里緊握著一根明黃布條,眼睛卻死死盯著上方的牌位,對於李鳳歧等人的到來沒有半點反應,宛若陰曹地府的厲鬼。
李鳳歧面無表情地瞧著他:「你對我父親倒是忠心,可惜他若是知道你這些年做下的事情,卻未必願意有你這麼個部下。」
韓蟬的身體一晃,側臉看他,眼神渾濁不堪:「我做錯了麼?」
「是對是錯,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再問?」李鳳歧神情嘲諷,覺得他這樣自欺欺人有些沒意思。
韓蟬是個聰明人,但越是聰明,越容易鑽牛角尖,走到最後,瞧著面前的死胡同,只能自欺欺人地覺得自己沒有錯。
可笑又可悲。
「我不知道……」
韓蟬轉過頭,眼珠遲緩地轉了轉,看著上方的牌位,又像是透過牌位,在看旁的什麼東西。
他出身貧寒,卻極其聰慧,早早就看透了人性本惡,世態涼薄,他一直將自己剝離在俗世之外,任何人任何事都牽動不了他半分情緒,是殿下將他拽回了俗世,讓他有了七情六欲。
在昌縣那短短的兩月,是他人生中最為快意的時候。
為了那段快活的時日,他終其一生都將自己放逐在黑暗中。可如今再回憶起來,他才發現,他竟然已經記不清殿下的面容了。
反而是有個小小的影子一直在他眼前晃,一聲聲地叫著他「老師」。
那聲音充滿孺慕和依賴,曾幾何時,他也曾真心愛護過那個孩子,可報仇的信念叫他一點點狠下心,引著他走上了既定的死路。
報應。
韓蟬腦中忽然閃過這個詞。
他低低笑起來,摸索著撿起那斷掉的玉簪。玉簪一頭是樹枝的形狀,白玉葉片上頭趴了只栩栩如生的夏蟬——這是李蹤當上皇帝那一年賜予他的。說是見不得堂堂天子老師卻簪著木頭。
李蹤曾以這樣的理由,賞賜過他許多東西。
「這是報應。」
韓蟬垂首,動作緩慢的將那根明黃布帶纏在斷掉的半截玉簪上。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瘋,李鳳歧看的不耐,正要命朱烈拿人,卻見韓蟬忽然舉起玉簪尖銳的那一頭,狠狠刺穿了自己的喉嚨。
尖銳的玉簪刺穿喉嚨一瞬間,他睜大了眼睛,臉上沒有恐懼和痛苦,只有解脫和快意。
殷紅的血染紅了明黃的布帶,韓蟬雙手垂落,身體重重倒在地上,激起滿室的塵灰。
沒想到他說自盡就自盡,朱烈大驚道:「怎麼一個兩個都玩自盡?」
李鳳歧反應相當迅速地拉著葉雲亭退後一步,皺了皺眉,才道:「搜搜他的身,看看玉璽在不在他身上。」
朱烈不情不願地誒了一聲,皺著眉眼在他袖中摸索,結果還真找到了玉璽。
他將玉璽舉起來,興奮道:「還真有!」
李鳳歧接過玉璽,牽著葉雲亭就往外走:「將密室里的東西料理了,再尋個地方,將人埋了吧。」
他不願再深思其中糾葛,左右人死債銷,從今往後,都與他們再無瓜葛。
*
回宮之時,天色已經黑了。
因著登基大典,李鳳歧如今就宿在宮中,他沒有住在歷代皇帝住過的太乾宮,而是選擇了距離前朝更近,但是略小一些的太清宮作為寢宮。
葉雲亭自然與他一起。
如今雖然還沒正式登基,但是一應的規制都已經按照帝王規格。兩人還未到門口,太清宮的宮人們便已經迎了出來,齊齊跪迎。
皇宮經過動亂之後,原內務省的常侍崔僖不見蹤影,還有不少宮人趁亂逃出宮去,如今這些宮人,一部分是擢升上來的老人,一部分則是新選進來的。內侍白淨清秀,宮女窈窕秀美。打眼瞧去,不像是正經伺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