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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他非死不可!」
放空的眼神倏爾轉冷,最後一點溫情泯滅,韓蟬抬手,盯著掌心錯亂的紋路看了一會兒,拿起供桌前的小刀,自衣袖上割了一條布帛,系在了牆上的架子上。
白色的布條垂落下來,代表的是一條將要失去的生命。
在這布條兩側,還有數不清的布條垂落下來,或長或短,或寬或窄,都是韓蟬這些年來一條條親手繫上。
他盯著那快要將架子掛滿的白色布條看了半晌,收回目光,臉上已經不見半點情緒波動。
「接下來我怕是要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來看殿下了。」他說完,拱手拜了三拜,便轉身離開。殘破衣袖映著沉寂燭光,透著股遲暮之氣。
……
離開暗室之後,韓蟬便去了端王府。
端王按輩分算,是李蹤的叔父。成宗皇帝子嗣不豐,一共只有四個兒子。太子歿後,二皇子李乾被立太子,便是後來的顯宗皇帝。而餘下的兩個皇子,則分別封了端王與睿王。
睿王早逝,如今就只剩下一個端王。
端王年事已高,在宗人府領了個閒差,並不參與朝政,只在家中含飴弄孫。
韓蟬與端王一向沒有交集,此時忽然到端王府上拜訪,惹得不少人暗中猜測——這端王庸碌無能,不理朝事。唯一能讓韓蟬看得上眼的,恐怕只有那一個剛滿三歲的嫡孫。
而端王府在韓蟬離開之後,忽然閉門謝客,也仿佛佐證了眾人的猜測。
不少朝臣心中惶惶,都在暗中猜測著,皇帝怕是當真出了事,這天啊……怕是要變了。
***
最近兩日的動靜,永安王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聽朱烈說韓蟬竟然已經找上了端王時,葉雲亭有種匪夷所思之感:「動作這麼急?」
李鳳歧也有些訝異,韓蟬這個老狐狸,按理說不該如此沉不住氣。其他朝臣被他刻意誤導,以為李蹤當真命不久矣,但也知道去尋韓蟬確認消息真假,耐心觀望。怎麼韓蟬忽然如此沉不住氣了?
但轉念又一想,又否認了先前的推測:「韓蟬不是魯莽行事之人,他動作如此快,必定是得到了其他的消息,認定李蹤瀕死。」
「是殷嘯之?」葉雲亭接上。
李鳳歧點頭,除了殷嘯之之外,不做他想。
本來李蹤御駕親征就是韓蟬與殷嘯之聯手設的局。殷嘯之假意敗退引李蹤上套,準備藉機除掉李蹤,為子報仇。而韓蟬恐怕則是打著另立幼主,便於控制的主意。
只是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岔子,李蹤不僅沒死成,竟然還能將計就計來了一招瞞天過海,裝作重傷瀕死意圖引他上鉤。而且看樣子,他裝得很成功,就連動手的殷嘯之等人也被瞞過了,給韓蟬傳遞了錯誤的消息。
他早就看穿李蹤計謀,沒有咬鉤,推波助瀾將「魚餌」拋向了其他人,本是想將這潭水攪渾,讓李蹤頭痛一陣,卻沒想到,竟然還真誤打誤撞讓李蹤給釣上來一條大魚。
就是不知道李蹤回京之後。發現韓蟬所作所為,會是什麼表情。
葉雲亭想了想,篤定道:「怕是要發瘋。」
想想李蹤那偏激的性子,若是得知韓蟬都等不及他死就要給他挑繼位人了,恐怕真的要發瘋。
就是不知到那時候,韓蟬能不能招架住了。
第63章 沖喜第63天 (二更)
李蹤未歸的這幾日, 永安王府大門緊閉,李鳳歧與葉雲亭在府中寸步不出,日日煮著馬奶酒賞雪。
偶爾馬奶酒煮得多了喝不完, 便拿酒瓶裝了,叫朱烈一家一家送到幾位大人們的府上去。
於是一眾觀望形勢的官員心中就更慌了。這些日子永安王聯繫那些個老臣,可比從前一年都勤。看來是真要準備動手了!
上京城中世家貴族人心惶惶, 都在為日後謀劃著名出路。
倒是日日被送酒的幾家,雖然看穿了李鳳歧的計策, 卻又無可奈何。
那些朝臣都是在暗中猜測,也沒有人會傻得上門來問「諸位大人你們與永安王最近聯繫得如此緊密,可是在密謀造反啊」。
是以他們就是有心想解釋,也無從解釋起。總不能見著個人就說我並未同永安王合謀,永安王那是故布疑陣嚇唬大傢伙兒呢, 他叫朱烈上門就是為了給我送了一瓶馬奶酒。
他們敢說, 倒也要有人敢信。
倒也有少數幾個與他們交好的官員隱晦地探過口風, 他們倒是一點不藏著直接說了朱烈只是上門來送馬奶酒,也說過看永安王的態度,陛下多半龍體康泰並未出事。但對方卻毫不意外地根本不信, 反而怨怪他們不露半點口風就罷了,還編瞎話騙人, 實在是過分。
「這是陽謀。」
喬海仁與戚邵對坐, 放下酒杯, 鬱郁嘆了一口氣。他們一眼就能看穿的計謀,卻偏偏不能解釋,更甚者,解釋了也沒人信。所有人都把他們划進了永安王一派,認定他們與永安王已經達成了一致。
如今上京城中, 人心浮動。不少官僚往來頻繁,顯然已經在給自己謀劃後路了。就是這冷冷清清的喬府,這兩日也有人尋上門來隱晦示好,話里壞外想讓他牽線搭橋,向永安王效忠。
他甚至還聽聞太傅韓蟬也幾番拜訪端王府,只是端王性格怯懦,不願意參與到這朝陽爭鬥之中,遲遲沒有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