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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商鋪都未打烊,熱鬧的喧譁聲,漂浮在嘈雜的人群里。
「小桑,這就是以後你要生活的城市了。」付美瑕道,她是個很喜歡用肢體接觸表示親近的人,她上手揉了揉雲桑的頭髮,入手的觸感讓她愣住了。她本以為雲桑的頭髮應該會很粗糙,畢竟常年風吹日曬的人,頭髮不粗糙就不錯了,怎麼會柔軟呢。
可事實證明,就像蠟黃的外表下掩藏著極為俊秀的五官,她小兒子看似粗糙的頭髮也別有質感,她愛不釋手地撥弄幾下,才問道:「寶貝,你用什麼洗髮水呢?」
雲桑瞥了她一眼:「舒膚家香皂。」市面上一元錢可以買兩塊,便宜實惠得很。
付美瑕:「???」這不是洗澡的嗎?
可能是回到了熟悉的城市,江聽一反之前在山村時見到雲桑的靦腆,主動開啟了話匣子:「爸媽你們看,『伊蘭館』居然還沒歇業。」A市東城區素來是有錢人的銷金窟,到處都是高檔住宅和別墅,更別提一些故意營造得「鬧中取靜」、「頗有格調」的服務會所了。
而江家幾人,除了雲桑,四人中有三人是這會所的常客。
當年的錯誤已經造成,江博涵和付美瑕又養育了江聽十多年,自然還是打心眼底把他當兒子看,他也沒改口叫江博涵為叔叔,付美瑕為阿姨,而是繼續爸爸媽媽的叫著。
聽到伊蘭的名號,他們望了過去,聊了起來。
付美瑕笑道:「看到伊蘭,我就想起我好久沒去做月光SPA了,伊蘭到底跟別處不一樣,她們館內的按摩師手法獨到,精油也是從國外運來的,每次都把我按得很舒服,一下子就能睡著。改天我得約上你莊阿姨一起去。」
這個提到的「莊阿姨」不是別人,正是付美瑕學生時期的好友莊香蘭,而對方的兒子閻景耀則是江聽的未婚夫。兩人性取向都為男,且都是上流圈子的少爺,又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情誼,兩家許下婚約再正常不過了。
雖然江聽的身世曝光後讓這門婚事頗受非議,但只要江家依然把江聽視為己出,這場婚約大概率還是能成。
果不其然,一聽付美瑕變相提及自己未婚夫,江聽臉龐恰到好處浮現一絲羞赧,讓付美瑕產生幾分逗趣心。
江晏淮也插了句嘴:「伊蘭的娛樂休閒區也有意思,改天我要叫上景耀、程寧他們來。」這些都是大少爺的狐朋狗友,平日裡遊手好閒的富二代貴公子團體,生活缺少刺激,偏家教又管得嚴,不讓他們去飆車、泡吧,或者蹦極漂流,只好在伊蘭打發時間了。
大兒子一開口,付美瑕一雙美目就瞪了過去:「去什麼去,天天吊兒郎當,你難道忘記你月底就要考試了嗎?」
兩個孩子都在讀高中,南城一中的教學嚴格,大大小小的考試接連不斷。養子江聽的學習成績一向出類拔萃,年級名列前茅,她並不擔心。可大兒子江晏淮卻恰恰相反,年級吊車尾的人物,這讓她很是發愁。至於小兒子云桑,畢竟輟學一年多了,她也不抱希望。
「媽,你別罵哥哥了,哥哥那麼聰明,只要考試前看書補補課,成績一定能提上去。如果您不放心,我到時候親自去哥哥房間裡,監督他學習!」
江聽從來飾演的都是為母親分憂的貼心小棉襖角色,他柔聲軟語的安撫,讓付美瑕神色暫緩,果然沒再指著江晏淮訓斥了。
話題拐走了。
江聽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朝江晏淮使了個眼色,展現了一場兄弟默契。
幾人聊得熱鬧,可不知道是否錯覺,不管是上流圈內的交際,還是高檔會所的服務,或者是遊艇跑車等,江聽開啟的全是雲桑無法插入的話題。他沒參與過這樣的人生,哪裡有話可聊。
不過雲桑似乎習慣了,他對那些話題也不感興趣,兀自支著下巴,欣賞窗外的華燈夜景。
他的人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江聽偶爾分去眼神,為對方的寂寞感到一絲憐憫。他把雲桑的沉默當成了一種回答,心下嘆道:果然沒見過大天地的人,眼界永遠那么小,無法融入這些話題,那豈不是更加無法融入這個排外又高傲的圈子。
他不是想打壓雲桑,只是他不想爸爸媽媽的心神被分走。在他看來,雲桑沉默寡言,之前成日與農田為伴,又在落後地區長大,缺乏相應的閱歷學識和交際手段,完全不具備任何一項成為大人物的要素,費心教導對方那是浪費時間。
他只是在為爸爸媽媽和江家的顏面著想。
付美瑕心底還是有小兒子,哪怕聊嗨了,見雲桑一直沒說話,立馬又將話題扯回來,「小桑,爸媽沒在你身邊,你這個名字應該是你爺爺奶奶為你取的吧,其中有什麼寓意嗎?」
不出她所料,一聽到爺爺奶奶,本來還表情淡淡的雲桑立刻就轉過頭來,願意跟她交流。
「桑,即村口那顆枝繁葉茂的大桑樹,爺奶說我小時候每次見到那棵樹總要呀呀的叫,便給我取了這個名字。」雲桑道,其中的寓意遠不止如此,桑樹還象徵著強韌的生命力和無私奉獻,對村里人來說,種植桑樹可以養蠶和紡織,桑樹的果實桑葚顏色紫紅滋味酸甜,可以入口食用。還有一種對美好富足生活的憧憬,「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桑樹渾身是寶,所以這是一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