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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是不想讓你跟那個女蘿妖成親,你跟她成親的話,你以後就會……」
當他攥緊她的手腕,她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你,」
他滿眼羞怯盡數湮滅,那雙眼睛黑沉沉的,緊緊地盯著她,「不願?」
「我……」
女孩兒動了動嘴唇,她垂下頭,也許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最終,她還是小聲道:「小蓮花,我們是朋友。」
他滿心期盼,卻被她親手按滅。
那時他以為,她從未動心。
如果後來,他不曾見她是那樣為他不顧生死的話。
如果後來,她沒有在他重傷昏迷之時,哭得滿臉是淚,又摸索著他的臉,顫抖又小心地捧著他的臉,小心翼翼地親吻他的話。
他幾乎就要真的相信,這從頭到尾,不過只是他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他不信她沒有動過心,一定是有什麼,讓她不敢面對,也無法給他誠實的回應。
淡金色的光芒浸入眼前這個女孩兒後頸,傅沉蓮看著她昏昏欲睡,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呼吸也開始趨於平穩。
於是他俯身將她抱起來,轉身走上台階,將她放到了她房間裡的床上。
替她脫了鞋子之後,傅沉蓮將被子拉過來蓋在她的身上,隨後他就站在床前,靜靜地凝望她許久。
從他來到這裡的那天起,從他的耳畔有了她腳環的鈴鐺聲的那時候起,當他發現她把什麼都忘記了的那時候起,他就已經決定,做一個她曾經想讓他成為的那種人,藏起他所有的陰暗與不堪。
「這一次,阿秋,你一定要先喜歡我。」
他伸手去觸碰她的臉頰,那雙眼睛半垂著時,隱去所有的光,便只剩下陰沉沉的剪影,他聲似呢喃,「那樣才好。」
像是少年的一時意氣,他賭著這口氣,在她的面前偽裝成她也許會喜歡的樣子,卻又恪守著一份界限,從來連觸碰她的手腕都會隔著一層衣袖,溫和疏淡,不曾表露一絲異樣。
卻又像是一支毛茸茸的翎羽一般,總是那麼刻意的,時不時去勾她心癢,引誘她動心。
他要她終有一日,對他親口承認「喜歡」。
現在,就讓她睡吧,睡著了,就不會哭了。
她不哭了,他也就不會一顆心都軟得不像話,再沒辦法懲罰她當初的口是心非。
贏秋這一覺睡得很沉,也沒有再做夢。
直到趙金美叫醒了她。
「小秋,你不是在院子裡坐著嗎?怎麼到房間裡來了?你自己走進來的?」趙金美還記得今天早上跟盛湘月說話的時候,贏秋明明還坐在院子裡。
贏秋腦子有些懵,等到趙金美拿了浸濕了的毛巾來給她擦了一把臉,她才清醒了許多,然後才後知後覺地說了一句,「應該是……傅老師?」
「那個教你盲文的小傅啊?」趙金美也常聽黎秀蘭在她跟前夸那個年輕人有多難得,她摸了摸自己那時髦的顏色暗紅的頭髮,眉頭一皺,「你看我這記性,我剛剛來的時候發現大門沒鎖,肯定是我早上忘了。」
等看著贏秋吃完午飯,趙金美才收拾了碗筷,然後囑咐她,「小秋,有事就給趙婆婆打電話,趙婆婆現在要去店裡,你也不要太擔心你外婆了,我去看過她,她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謝謝趙婆婆。」贏秋點了點頭,輕聲應。
趙金美離開後不久,贏秋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摸索著大概的位置劃開屏幕,然後就聽到電話那端傳來了她的媽媽盛湘月的聲音:「小秋,吃飯了嗎?」
「吃了,媽媽。」贏秋乖乖地答。
「小秋,給你聽聽外婆的聲音,」
盛湘月說著就把手機湊近了病床上的老人,黎秀蘭還吸著氧氣,也不能怎麼動彈,人還是很虛弱的狀態,但她努力地半睜著眼睛,顫抖著嘴唇對著手機,用了自己最大的聲音說:「小秋……」
她努力地動了動嘴唇, 「外婆沒事,小秋要好好吃飯,不要……」
說了一半,她休息了片刻,然後又說,「不要擔心。」
贏秋聽到外婆虛弱顫抖的聲音,就忍不住眼眶泛酸,她緊緊地咬著嘴唇,「嗯」了一聲。
「小秋,媽媽晚上就回來,你一個人不要亂走,免得磕著,碰著了。」盛湘月將手機拿過來,囑咐著她。
電話掛斷後,贏秋就坐在書桌前,摸著手裡的那本盲文書,卻很久都沒有動作。
就這麼呆坐著,贏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有多久。
因為她的房間裡有一個小的洗手間,她平日裡也習慣了摸索著走過去,裡頭被盛湘月鋪好了防滑墊,還在牆壁上安裝了扶手,裡頭所有尖銳的稜角都被厚厚的海綿包裹起來,所以她自己也能上廁所。
但等她從洗手間裡走出來時,卻聽到外頭有了腳步聲。
「媽媽?」贏秋喊了一聲。
可推門進來的人開口,卻是另一抹嗓音,「小秋,我是你大伯母。」
贏秋愣在那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是這樣的小秋,我昨天來的時候大門鎖著,旁邊的鄰居告訴我你外婆受傷了,所以我今天就看她去了……你媽媽工作那麼忙,還請了假回來照顧你外婆,又顧不上你,我就跟她說,讓我來照顧你幾天……」
嚴紅玲一邊說著話,一邊小心地注意著贏秋的表情,一見她那雙毫無神采的眼睛,嚴紅玲便更顯侷促,她心裡也十分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