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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秋摸了摸蒼玉的衣袖,「你們倆怎麼都穿一樣的衣服?」
蒼玉回頭看了一眼那位已經走下樓來的帝君,尚且有些稚氣的面容流露出些許不好意思的神情,「那,那我不是想變得跟帝君一樣嘛,帝君的衣服多好看……」
「你也喜歡嘛?」蒼玉說著,打了個響指,贏秋原本穿著的粉色衛衣就在剎那間變成了一件瑩白如雪的衣裙。
贏秋差點滾下沙發。
楚靖陽看了看眼前這三人的衣服,嘆了口氣,總歸覺得自己該做點兒什麼的,所以他一伸手,蒼玉身上那件幾乎與則靈一模一樣的衣服瞬間就成了一件水色的衣袍。
「楚靖陽你幹嘛?!」蒼玉不滿意了。
楚靖陽搖了搖頭,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的褶皺,俯身攥住蹲在贏秋面前的蒼玉的手臂,「我們該走了。」
「走哪兒去啊?我不走,帝君在哪兒我在哪兒,小帝妃在哪兒我在哪兒!」蒼玉咋咋呼呼地喊。
「帶你去找晏子真,你不是想讓他化形為龍嗎?我總得看看他如今的根骨適不適合吧?」楚靖陽說道。
蒼玉一聽,眼睛瞬間亮了,即便他現在還矮了楚靖陽半個頭,他也還是伸手搭在了楚靖陽的肩上,瞬間也不吵鬧了,只說,「走走走!子真要是化了龍,我就能約他一起去業海泡澡啦!靖陽神君我跟你說哦,那天我發現業海這個澡盆兒也挺好的,我還可以在裡面翻來覆去,底下住著的那個海妖現在崇拜我們帝君崇拜得要死,我怎麼搖尾巴他都不介意的……」
楚靖陽和蒼玉離開之後,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下贏秋和則靈兩個人。
但贏秋揪著這一身衣裙的帶子,他走過來在自己的身邊坐下時,她偏著腦袋偷看他一眼,卻又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也許他先忍不住了,「阿秋。」
贏秋聞聲看他。
「為什麼不和我說話?」他明明是最溫柔的語氣,但是贏秋卻不知道為什麼,在其中讀出幾分委屈。
「沒……」贏秋下意識地反駁,但隨後卻又一次陷入沉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垂著眼也沒看他,卻終於又開了口,「我只是覺得,覺得你現在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他卻追問她。
贏秋伸手摸了摸他肩頭的烏黑長髮,「頭髮比我還長,還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一點,反正怎麼樣都比我好看……」
她說著說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又閉起嘴巴,皺著眉頭。
也是此刻,她忽然見他手中光芒微閃,便有一把銀剪已經握在他的手裡,於是她抬頭望他,「你幹什麼?」
「那,要剪掉嗎?」他素白修長的手指勾起一縷烏髮,那雙漂亮的眼眸凝望她時,隱隱透出幾分懵懂迷惘。
贏秋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吞咽了一口唾沫。
明明他只是如此隨意的一個動作,卻讓她在看著他時,就已經心神晃蕩。
「不,不用了,留著挺好的,挺好的……」贏秋奪過了他手裡的那把銀剪,直接往沙發背後頭一扔,像是生怕他真咔嚓一剪刀下去。
「其實我就是有點矛盾……」贏秋揉了一把自己的頭髮。
「什麼?」
她將手肘抵在膝蓋上,雙手捧著自己的臉,「你現在到底算是傅沉蓮,還是則靈?」
他只一聽她的這一句話,便微彎眼眸,輕聲問她,「很重要嗎?」
「……好像也不重要。」贏秋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複雜心緒,她也只是覺得,他變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而這種改變,讓她覺得有一點陌生。
可是此刻,眼前的他卻忽然伸手輕撫她的鬢髮,「阿秋,『則靈』二字是早年我從沉神洞出來時,天界神諭定下的封號,此前我不過是沉神洞中的混沌之靈,我本無名無姓,只是後來轉世輪迴時,投身紅塵才有了一個名字。」
他的手指後移,輕扣在她的後頸,當他的額頭輕抵她的額頭,他清冽的嗓音便已近在咫尺,如和風細雨,「在你心中,期望我是誰,那我就是誰。」
當他遇見她時,他是傅沉蓮,那麼他就永遠是傅沉蓮。
也許沒有人會知道,此刻的他心中到底該是怎樣的心情,過往在虔虛幻境裡的種種,都如雲煙一般,那些痛苦的經歷也都是他按照那本《滿城雪》設定好的一切去慢慢承受的,唯有她是其間唯一的變數。
當她來到他的世界,那時的她也許早就已經分不清那裡究竟只是一個虛幻的書中世界,還是存在於另一個維度的真實景象。
正如楚靖陽所說,如果不是贏秋,他或許早該沉溺在那段糟糕的人生里,死在那本書中屬於他的結局裡。
「阿秋,謝謝你叫醒我。」
他該謝謝曾經的小瞎子,在那麼多年裡陪他千山萬水。
也該謝謝她曾為他幾次三番不顧生死。
明明她也在她的世界裡永夜未明,卻還要拼命地去做他眼裡的光。
傅沉蓮忘不了瀾雪鎮上的那個冰雕雪人,忘不了那天螢火蟲的光影,也遠不如那個姑娘手裡提著的燈籠明亮。
贏秋伸手抱他,恍惚間,眼前的他仿佛又成了當初在她夢裡出現過的那個身著紅衣的靦腆少年。
贏秋忽然往前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