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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這人世,再也沒有能夠讓她動心的人。
盛湘月輕輕拍了拍贏秋的肩,「我先出去了,外面好多人呢。」
贏秋回頭看著盛湘月走出去的背影,還有些恍惚,卻又在下一秒看到了謝澄瑩和鍾晴。
她們穿著高跟鞋走進來,都穿了一身伴娘禮服。
也許是謝澄瑩耳朵上的銀色耳釘有點兒太眼熟,贏秋就一邊和她們兩個人說話,一邊還在想著那耳釘的事情。
沒過一會兒,她忽然就一拍桌子,「謝澄瑩!」
謝澄瑩嘴裡含了顆糖,被贏秋這麼忽然的一下子嚇得一顆糖都滑進喉管里去了,她咳嗽了兩聲,「你幹嘛?」
「你的耳釘是不是子真的?」那耳釘似龍似蛟,分明是晏子真常戴著的。
鍾晴聞言,就看向了謝澄瑩,「什麼??」
一提起這件事來,謝澄瑩的那雙眼眸就驟然黯淡了一些,她搖了搖頭,「沒有。」
「那這個耳釘……」贏秋小心翼翼地開口。
「算是他送的臨別禮物吧。」謝澄瑩勉強對贏秋笑了笑,「你不是知道的嗎?我媽準備送我出國了。」
關於晏子真,謝澄瑩不願多談,贏秋也就不再多問。
也許對於晏子真來說,他對謝澄瑩未嘗沒有好感,只是他從來都是一個很清醒的人,贏秋能夠因為傅沉蓮而長出仙骨,是有諸多機緣所造成的,但謝澄瑩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凡人,如果他真的和她在一起了,或許最後受不了的,就會是謝澄瑩。
因為她遲早會知道,晏子真不是凡人,他是即將化龍的蛟。
而她也遲早會面臨,喜歡的男人容顏從未更改,而她卻要在日復一日的時間流逝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點點地老去。
這對她,到底是很不公平的事情。
也許他們還需要一些時間,再來細細考慮一下,對於彼此來說,他們之間到底能不能有一個未來。
緣分的事,終究也說不清楚。
而鍾晴和葉霄現在感情卻是越來越好,大約也再也不會有像他們兩個這樣可愛的妖怪,一個不開心,跑到動物園裡去兼職做動物,另一個也跟著去做動物。
但是在婚宴結束後,在傅沉蓮的別墅里,葉霄喝得個爛醉,鍾晴也醉得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而他趴在地上抱著傅沉蓮的腿,一個勁兒地說自己心裡苦。
「嗚嗚嗚帝君大人我心裡好苦,我壓力好大……」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贏秋好不容易把他從地毯上拽起來,又問他,「你壓力怎麼大了?」
「帝妃,帝妃我跟你說啊……」他說一半還打了個酒嗝,然後才抹了一把眼淚,「我怕我自己活不長嗚嗚嗚嗚!!」
「……?」贏秋起初還沒反應過來,但片刻後她也許是想到了葉霄和鍾晴這段感情的開始,心裡就有了猜測。
難道他是知道了鍾晴一開始追他的原因??
果然,她下一刻就聽見葉霄扯著嗓子喊:「他們九尾狐活得可長了,我真怕自己活不長啊……」
「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林月半晃了晃尾巴,吃著烤串走過來拍了一下葉霄的腦袋,「你再努努力嘛,養養生什麼的,也許你活得比鍾晴還長。」
然後葉霄就拽下來林月半的一撮尾巴毛,痛得林月半嗷嗷直叫,還沒看到外頭的月亮呢,這一狼嚎,他就止不住了。
傅沉蓮被他們吵得有些頭疼,扔了幾瓶之前煉製給贏秋的丹藥到葉霄懷裡,這才算完。
值此長夜,在遠離了所有的喧囂熱鬧之後,贏秋就和傅沉蓮坐在小花園的鞦韆椅上看月亮。
月輝溶溶,冷淡如霜。
點滴星子墜在夜幕里,就好像贏秋看過的天河裡默默流淌的那些水波里藏著的萬頃瑩光。
夜風拂過他的衣擺。
失去了幻術的遮擋,他的長髮就展露在她的眼前,在小花園的燈影月光里,他好像周身都染著柔和瑩潤的光。
也許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且久久不曾移動,所以傅沉蓮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伸手,用手指輕抵她的額頭,讓她偏過頭去。
贏秋故意不肯如他的願,抓著他的手腕,然後又牽住他的手指。
當他輕抬眼睫看她,她就對他笑。
就好像那麼多年前,當她還是個小瞎子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總會傻傻地對著他笑。
對著他說,「小蓮花,反正我也看不見,我才不害怕。」
她會抓緊他的衣袖,聽著他的聲音,跟隨著他的每一句,往前邁出每一步,她從不問他要去哪兒,她從來只會說,「你要去哪兒我都會陪著你的。」
她說,「這樣你就不是自己一個人了。」
曾經的姑娘,用了好長好長的時間,來解救他的孤獨。
也讓他日漸沉迷在她傻傻的笑容里,一顆原本該被傅凜變得冷硬無情的心,也因為她而再度生出血肉。
無論是作為神明的那些年,還是入世為妖的那些年,他從未領悟,做一個人,該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不通情愛,不聞風月。
卻是在後來的虔虛幻境裡,竟然開始渴望去成為一個人,哪怕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也好,最好是她喜歡的樣子,那就都好。
傅沉蓮看著她牽著自己的手,半晌才開口,「阿秋,我現在覺得,以前的好多恨,都不值得恨,那裡面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我當局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