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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渾身是傷的少女一抬頭,那雙眸子裡的恐懼慌亂幾乎無法掩飾。
贏畫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她沒有等來贏秋被贏嘉和報復的場面,卻是躲在門外,親眼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她親眼看見贏秋伸出手時,淡銀色的光芒托著那些東西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贏嘉和的身上,也是親眼看到這樣一群人在光影里凝聚,忽然就出現在了這間小院子裡。
從當初在醫院裡,那個年輕男人將那一整瓶滾燙的水都潑在她身上的那時候起,贏畫就已經窺見了這個世界最為詭秘的一角。
有的時候她也會懷疑那天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可是她的燙傷並不是作假,但無論她跟誰說,都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她的說辭。
說得多了,大家只會覺得她精神出了問題。
所以漸漸地,她也就不再向別人再提起之前的事情了。
可是今天,她卻又是這樣直觀地看到贏秋操控著那些東西,好像她渾身都在泛著神秘的淺光。
「贏畫,是你讓他來的,對嗎?」贏秋走下台階,在贏畫的面前站定。
贏畫下意識地搖頭,「不……」
「是他自己要來的,跟我沒關係……」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樣的話。
贏秋蹲在她的面前,這是她眼睛復明後,第一次這樣仔細地打量贏畫,「我媽媽和外婆以前對你不好嗎?贏畫,以前贏嘉和打你和你媽媽,我媽媽和外婆哪次沒上門幫你們?她們留你和你媽媽吃住,事事都在幫襯你們……」
贏秋一手扣住贏畫的肩膀,「你今天,為什麼要這麼做?」
贏畫大力地揮開她的手,她往後縮了縮身體,雨水沖刷著她的身體,相比於她的遍體鱗傷,鼻青臉腫,在她面前的贏秋卻乾乾淨淨,白皙無暇,好似晴夜裡一輪瑩白明淨的月,就這麼站在她身前時,同她之前卻好似已經是雲泥之別,贏畫心頭堆積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繃不住這最後一根弦,她明明渾身都在發抖,卻還是迎上贏秋的目光,「那你要我怎麼做?我就該活活被他打死嗎?!」
「像他這樣的爛人,」
贏畫伸手指著那個已經徹底昏死過去的男人,「只要他沒犯殺人的罪,他能進牢里,就能再出來!」
「我和我媽,」
贏畫眼眶裡不斷有眼淚砸下來,混合著雨水一同滑下她的下巴,「永遠都逃不開他。」
「他就像個陰魂不散的魔鬼,他說過了,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永遠不會放過我和我媽……」
贏嘉和從牢里再出來後,贏畫就發現原來籠罩在她身上的烏雲又再一次將她遮蓋,就好像有一隻手一直在掐著她的喉嚨,讓她喘不過氣。
這樣的生活,已經讓她絕望。
可她的母親,到底只會哭。
贏畫誰也指望不上,連她自己,也都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
「所以你就告訴他說,我的眼睛從一開始就傷得沒有那麼嚴重,」
贏秋卻定定地看著她,像是絲毫沒有因為她這樣的痛哭而有絲毫的動容,「你是故意激怒他,讓他來找我的,是嗎?」
贏畫卻冷笑著反問她,「難道不是嗎?贏秋,你要真的是個瞎子,你還有機會看得見嗎?!」
「是你讓我白白愧疚了那麼久!也是你造成了今天的後果,」
贏畫收緊指節,「你誰也不要怪,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
「愧疚?」
贏秋卻覺得好笑,「你對我真的有過愧疚嗎?」
「贏畫,你和你爸爸其實還挺像的。」
贏秋說著,就在她面前蹲下身,「自己做錯了事,都喜歡推給別人。」
贏畫在看她那雙眼睛,她就好像陷入了一種魔障里似的,伸手就要去打贏秋,卻被晏子真及時伸手用術法控制住。
她伸出的手掌,驟然縮緊指節。
她終於記起來自己現在究竟面臨的,是怎樣詭異可怕的一群人。
那些妖怪們早就在她伸手要打贏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生氣,贏秋還沒動手揍贏畫,他們就已經蜂擁而上,倒把贏秋給擠了出去。
男妖怪們不好打女的,他們就乾脆把贏畫按住,剩下的那群女妖怪們卻也不是吃素的,連鍾晴都擠了進去,直接扇了贏畫一巴掌。
「看著是個凡人,膽子倒是大,竟然敢對上仙動手。」那美女蛇妖直接用尾巴尖兒抽了贏畫好幾下。
男妖怪們目瞪口呆,甚至眼睜睜地看著那女蛇妖勾了天雷來,也收著些電量,雖然不致命,但也把贏畫疼得夠嗆。
也是此刻,贏秋才發覺到有一絲不太對勁。
旺財不在。
她在院子裡找了一圈,最終在靠著牆角的狗窩前站定。
那裡是燈火照不到的地方,就隱在廚房旁的陰影里。
那隻時常會晃著尾巴歡迎她回來的大黃狗,脖子上被劃開了一道傷口,它就靜靜地躺在那兒,渾身都已經被雨水沾濕。
它好像睡得很沉。
贏秋怎麼也叫不醒它。
當她伸手去觸碰它的時候,才發現它的身體已經僵冷了。
「小秋……」鍾晴站在她的身後,想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她卻又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該說些什麼才好。
贏秋緊緊地抿著嘴唇,可是眼圈卻還是紅了個透。
她忽然站起來,回過身伸手就有淡色的流光飛出去,束縛著贏嘉和的身體,在院牆上來回狠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