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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除他之外,還有旁人來到這裡,那麼傅凜也很有可能也在這裡。
從傅沉蓮找到贏秋的那時候起,他明明已經決定,要同她一樣忘記過去的那許多的事情,只要記得她就好了。
且將重逢,當做初見。
可是現在,很多事都已經不由人掌控了。
所幸的是,至少現在擺在他眼前的,還有一件事情是最值得高興的。
傅沉蓮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一口一口地喝下那杯熱牛奶,不由地彎了彎唇角。
剛剛他遞給她那杯牛奶時,就將一顆丹藥融在了裡面,那顆丹藥與以往他給她吃的那些聚氣的丹藥不同,他在煉藥時,添了一味扶風蘭。
扶風蘭是傅凜寫在煉藥舊典內頁里的一種千年難尋,身具仙氣的靈植,若得扶風,便能使普通凡人的軀體儘快轉化為可以修煉的氣清之體。
扶風蘭是傅凜費盡心力找來的,世人都說,他是為了妻子明月。
所有人都以為扶風蘭早已被傅凜煉成了丹藥,給他的妻子服下了,只是那個體弱的女人,到底是無福消受,勉強活過百年,仍舊抵不過天命,便香消玉殞。
可唯有傅沉蓮清楚,那株扶風蘭,一直被傅凜好好地養在密室里。
贏秋已經服下過足夠多的聚氣丹,替她洗去身體裡諸多的雜質,現在再讓她服下「扶風」,就能讓她的體質得到徹底的改變。
凡人修仙,從來都是困難重重。
即便是在曾經的那個世界裡,普通凡人要踏上漫漫仙途更是不易。
因為仙凡之別便是比神仙與妖魔之間的壁壘還要更加深重,且不可逾越的。
更何況,贏秋所存在的這個世界裡,靈氣本就已經趨於稀薄,神脈也已經凋零不見,這裡的凡人要修仙,就是難上加難。
如果沒有這株扶風蘭,也許傅沉蓮根本沒有辦法改變她的體質,也就更不可能讓她獲得永生。
扶風蘭自蘊仙靈之氣,贏秋服下它,便是與之血肉相融,從此她便身聚仙靈之氣,這樣一來,即便她不通修煉之法,也可以在潛移默化之間,讓她慢慢地長出仙骨。
這就是傅沉蓮的最終目的。
其實要將一個人拉入泥潭沼澤里,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因為從一個凡人淪為妖魔是比走上仙道要更容易的事情。
可他不要她像他一樣,成為令人嫌惡的妖,這輩子被父親嫌惡利用,被千萬人唾罵。
他要將她送上這世間的最高處,成仙成神,一朝永恆才是最好。
「沒睡好嗎?」他看著她喝完牛奶,忽然問。
她的精神看起來不是很好,甚至剛剛在餐桌前坐下來的時候都還在打哈欠。
「昨天晚上做夢了,我夢到有好多好多尾巴把我捆起來了,還有一條尾巴一直在纏我的脖子……」贏秋沒精打采地說著,又叉了盤子裡的草莓餵進嘴裡。
因為鍾晴及時施了術法,所以贏秋此刻並不記得昨天晚上自己看到過的那一幕,但也許這種驚嚇到底太過深刻,她還是做了個不算清晰的夢。
「阿秋。」
她還在想著昨天夢裡那條硬要纏在她脖頸上做圍脖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卻忽然聽到傅沉蓮叫了她一聲。
「嗯?」贏秋抬眼看他。
傅沉蓮把那些從另一邊的書架上取過來的書推到她的眼前,「這些,都是送你的。」
與其說是書,不如說是幾本薄薄的冊子。
可當贏秋隨手拿了一本打開來,卻發現上面每一頁都是空白的,她「咦」了一聲,又翻了翻別的冊子,見上頭都是空白的紙張,沒有一點兒痕跡。
可是那些冊子的封皮上卻又都有用毛筆書寫的很端正的名字。
譬如叫什麼《靈台》,又或者是什麼《知命》、《非欲》。
都是些奇怪得讓人根本看不懂的名字。
「這上面什麼都沒有啊。」贏秋捧著那些冊子,抬頭看他。
傅沉蓮卻彎起眼睛,端起青瓷茶杯喝了一口,才輕聲說,「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他的聲音有些輕,好似呢喃,如風拂過。
他並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對還是錯,也許等到她終於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的那一刻,那個被他刻意掩藏起來的自己,就會被她徹底看清。
但他眼下,也只能這麼做。
贏秋聽不懂他的話,只能默默地又翻了翻那幾本小冊子。
吃完早餐之後,傅沉蓮就把贏秋送回了她家,他似乎是還有事情要做,也沒有多待,只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午後贏秋坐在書桌前打量那朵玄蓮花,即便是在這樣冷的天氣里,它也沒有絲毫的凋零之勢,仍然迎著窗外投射進來的光影,安然盛放。
每一片花瓣的邊緣都染著金色的痕跡,更添神秘妖冶。
贏秋忍不住又用手指摸了摸花瓣。
彼時,坐在車裡的傅沉蓮忽然睜開眼睛。
駕駛座上的晏子真一邊開車,一邊望了一眼后座的傅沉蓮,他穿著白色的襯衣,衣擺都收進了西褲里,原本該是在閉目養神,可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睜開了眼睛,眼尾竟還有奇怪的薄紅蔓延開來,漸漸鋪滿他冷白的臉頰。
「君上?」晏子真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傅沉蓮回過神,他輕輕搖頭,並沒有言語,只是忽然按亮手機屏幕,垂眸去看鎖屏里的那個女孩兒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