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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明琅在蔡家角亭焚香彈琴,心裡盤算的事情卻一點也不簡單,陡然跑進來個女人打斷了他的思路,心中已是不悅,那女子竟還不知羞恥地鑽他跟前的桌子底下。
賀明琅此刻壓根不懂什麼憐香惜玉,他大力一扯,便要將她扯出,唐明珠被拖出些許,忙往後掙扎,慌忙在唇間比劃了個「噓」的手勢,連帶著他動作也微微一頓。
她見他不再動作,忙掐著嗓子小聲道:「冒犯了公子,借貴寶地一用。」
「不借。」賀明琅想也不想就拒絕,心道哪裡來的野丫頭,瘋瘋癲癲,實在令人討厭。
唐明珠忙道:「公子,我十萬火急。」
「關我什麼事,給我出來。」他毫不客氣的拒絕,拉扯唐明珠的力氣又大了幾分,幾乎一把將她從裡面拖出來,唐明珠無奈,張口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賀明琅「嘶」地一聲,吃痛鬆了手,她一骨碌又忙躲回桌子底下。
整整齊齊八個牙印,看著微微泛紅的手背,賀明琅眉頭擰得更緊了,他抬頭瞪向唐明珠,發現她正一臉無辜的看向自己,扁著嘴道:「我就躲一會兒,馬上就走。」
唐明珠被他看得心裡一陣發毛,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無害而可憐,畢竟男人都吃這套,可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是一般的男人。
賀明琅色厲內荏,怒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麼這般沒臉沒皮?」
沒臉沒皮也好過被外面的人捉住啊,鬼知道唐明菀能想出什麼主意陷害她,她必須要有不在場的證據才行啊。
唐明珠整個人往後一縮,說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出去,你再過來,當心我再咬你!」
她緊緊抱著膝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面上神情十分倔強。
「你是狗麼?」賀明琅冷聲道。
想再冷言嘲諷幾句,忽聽亭子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人疑惑道:「賀先生?」
唐明珠立時噤聲,整個人往裡縮了縮。許是怕人撞見這不雅觀的一幕,賀明琅也未再跟她糾纏。
來人語氣三分驚訝,七分詫異,好似這位「賀先生」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一樣,他又道:「想不到今日你也來了?」
賀明琅抬起頭,眼睛裡的冷意尚未褪去,見到來人,既不起身,也不答話。
若在平時,唐明珠定然罵他不懂禮數,不過此刻她聽得真切,來人不是季舒言又是誰,她心中一慌,整個人瑟縮成一團,大氣都不敢喘。
賀明琅淡淡回道:「賀某曾隨蔡大家學過棋藝,老夫人大壽,自然要來,不過……」
賀明琅說著,隨手撥了兩下琴弦,復才又道:「你是何人?」
良久無人應答,空氣中似乎有些尷尬。
季家再怎麼說,也官拜戶部侍郎,再過幾年,季家伯父升職六部尚書,甚至入中樞都是有可能的。季舒言雖不才,也是白鴻書院的學生,家世、學識、人品在京城皆是排的上名號的人,到哪裡都少不了巴結獻媚的人,面前這位「賀先生」卻睜眼不識。
半晌,才聽外面傳來一個生硬地回覆:「在下季舒言,家父在戶部任職。」
隔著帘子,唐明珠看不清他的神情,不過這樣自報家門,想來季舒言的臉色應該不大好看。
原來是季靖安家的小子,悠揚的琴音自他指尖淌出,緩如高山流水,賀明琅開口道:「有什麼事麼?」
「方才唐家大姑娘被人推入了水中,賀先生一直在此處,可看見了什麼人過去?」
他垂眸不經意間掃了眼桌底下的女子,她猛然扯住賀明琅的衣擺,躲在桌子底下不住地沖他搖頭,賀明琅若無其事地扯出衣擺,不假思索地回道:「見了。」
唐明珠聞言心中一緊,一張臉皺作一團,雙掌時而合十時而舉過頭頂來回拜著,只求這賀公子網開一面。然而賀明琅是誰啊,季家的面子都不賣,怎會賣她的面子,他想起身,卻被唐明珠死死抓住衣擺。
「是誰?」季舒言不知桌下另有乾坤,上前一步急急追問道。
賀明琅不經意揮了下袖子,趁這一瞬伸出兩指將唐明珠的手彈開,唐明珠吃痛縮回手,手背上火辣辣的,已然多了一個紅印子。
這人睚眥必報,方才她咬他一口,這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已經還她顏色了,她顧不上計較,躲在桌子下直衝賀明琅擠眉弄眼,可那人硬是裝作沒看見一般。
她只道自己今日完了,功虧一簣,居然要敗在這人手上,腦子裡頓時一片混沌,不知如何是好,正發愁間,只聽他說道:「這梅園靠近蔡家書房,等閒人進不來,能來的自然是蔡家的婢女。」
唐明珠懸在嗓子眼兒的一顆心總算又回到了肚子裡,她微微鬆了口氣,原來他只是想嚇她一嚇。
「只有蔡家婢女?沒有其他人麼?」季舒言疑惑道,顯然是不信的。
「你若不信,就自己來搜吧。」
季舒言站在原地未動,搜是不可能搜的,眼前這人雖無官職,卻與二皇子走得很近,他們季家向來不摻和黨派之爭,這些人斷然也不能輕易招惹。
他笑了笑,委婉說道:「先生言重了,我只是擔心這賊人流連不去,傷了先生。」
「方才你說誰家姑娘被推入了水中?聽起來,倒像是閨閣之中鬧了什麼彆扭,正所謂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賀某自問應該沒有這樣的仇人。」他說得很輕,語氣滿是調侃,卻聽得唐明珠也是心驚肉跳,這狗男人故意這樣說,分明是提醒季舒言,將唐明菀推入水中之人跟她有仇,唐明菀能有什麼仇人,還不明擺著麼,就差沒指名道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