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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姑娘,倘若你們真敢殺我,昨夜就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在?想殺我,除非你們不想救李必了。」
賀明琅一條胳膊搭放在屈起的膝蓋上,髒污的衣裳松松垮垮地穿著,明明是階下囚,卻別樣風流,無端懾人,可惜這樣的人,眼裡心裡都不曾有她。
鄭姝握緊拳,冷著臉說道:「我再給你一天時間,若你還不交出帳本,我就請你嘗嘗這地牢里三十六般酷刑,我有的是時間,咱們不妨挨著一樣一樣來。」
鄭姝說罷,豁然轉身離去。
「你又何必激怒她?」唐明珠小聲道:「我瞧得出來,她是真心喜歡你,你好好跟她說,就算不交那什麼帳本,至少在她手裡,你還能少受些罪。」
「她滿門都捏在我手裡,要不到那帳冊,她如何能放過我?」
「那我們豈不是會死?」
「怕麼?」
唐明珠搖了搖頭,說道:「死有什麼好怕的,說不定閉上眼一睜開,又是一條好漢。」
賀明琅聞言輕笑,唐明珠以為他不信,捉住他的手臂,又道:「我不是信口雌黃,我真的見過。」
「我信!」他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因為,我也是這樣醒的!」
他也是這樣醒的,什麼意思?唐明珠有些反應不過來,賀明琅見她一臉茫然,又道:「和你一樣,閉上眼一睜開,又活了。」
「你、你你……」唐明珠驚訝地指著他,結結巴巴半晌,方才明白了,她以為她是個特例,原來賀明琅也是一樣。
賀明琅一根手指抵在她唇邊,低聲道:「小聲點。」
「所以你才會找什麼帳冊,你不讓二皇子出來,是為了報仇?」
賀明琅點點頭,唐明珠想起上輩子,賀明琅擁二皇子李必上位,但李必初登大寶便對他這昔日摯友痛下殺手,且用的是凌遲酷刑,消息一傳出,京城眾人唏噓不已,當時唐明珠聽聞後,也由衷嘆了一句「伴君如伴虎」,那時賀明琅於她來說只是路人,可現在她卻很想知道那時候他經歷了些什麼。
賀明琅一轉頭便對上她那雙眼睛,心疼、憐惜,那些情緒灼傷了他的眼,他抬手捂住,笑道:「別這麼看我,我可沒那麼脆弱。」
唐明珠握住他蒙眼睛的手,手指輕輕摩挲,道:「賀明琅,我能問句為什麼嗎?」
為什麼當時你會那樣慘死?
賀明琅頓了頓,面上笑容散盡,他和李必曾經有多好,被凌遲時就有多恨吧。
就在唐明珠想要放棄的時候,賀明琅乍然開口:「跟我的身世有關,他以為我是皇帝流落在外的兒子,為穩固皇位,所以要殺我!」
「什麼?」這消息比她知道賀明琅也是重生的還令人震驚,她大張著嘴,難道她居然莫名其妙嫁了個皇子?
賀明琅揉了揉她的頭,又道:「別瞎想,我不是,那是李必瞎猜的。」
「……」唐明珠今天這顆心,大起大落,要不是爹娘生的好,她只怕早就昏過去了。
上輩子的結局於賀明琅來說,恐怕是一生中最不願提及的,她怕賀明琅難受,故作輕鬆地笑道:「幸虧不是,要不然我就不要你了,皇家的男人一個個都那麼多女人,我可爭不過她們。」
她撫平自己的裙角,又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也是……」
「你還記得咱們成親前,我去找你那一晚麼?」
唐明珠當然記得,當時他拿走了她所有的私房錢,卻又莫名其妙送了回來,也是因為他中途折返被羅氏算計,這才有了這樁婚事。
「當時,你說讓我離開京城,至少一年內不要回來。」賀明琅揉著她的頭髮,眼中儘是柔情,那是頭一次有人關心他的死活。
原來如此,她早就暴露了,卻還不自知。唐明珠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次還有沒有這樣好的運氣,要是有,我一醒來就去找你。」
「盡說傻話,若真有,也該是我去找你。」
「唔,那說好了,記得要來找我。」唐明珠用小指勾住他的,淡淡道:「拉鉤,你可不能騙我。」
「好!」
唐明珠得他回應,開心了,好像死是為了下次的重逢,忽然也沒有那麼害怕了,她笑得有些沒心沒肺,纏著賀明琅問道:「你說,咱們會怎麼死?砍頭也太難看了,毒殺也丑,凌遲處死肯定很疼吧?」
「嗯,挺疼的。」賀明琅淡淡答道,不僅是身體折磨,更是精神折磨,看著自己的肉一片片割下,血液流失殆盡,那時他幾欲發狂,所以重生後他唯一的執念,就是找李必報仇。他微微側頭,鄭重說道:「不過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會盡全力護住你性命。」
唐明珠大搖著頭道:「我不走,剛剛明明說好的,我要陪著你,你怎麼說話不算數。」
她緊緊纏住他的手,與他十指交握,一雙秀眉緊緊皺在一起,她抬眼看他:「若這次還逃不過,我會陪著你的,你別怕。」
她的眼神似一汪清泉,語氣如山澗清風,撫平了他心中潰爛已久的瘡疤,賀明琅心神一動,低頭吻上她的唇,不似平日那般小心,帶著最原始的本能,細細撕咬著她的唇瓣,半晌,他將額頭抵著她的,用鼻尖輕輕噌她:「若能活,這輩子我絕不負你。」
第三十九章 自救
「若能活,這輩子,我絕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