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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珠只以為他在開玩笑,不免有些喪氣,她手指摳著褥子上的繡紋,反問道:「怎麼有錢,等著大風颳來麼?」
「也不是不可能啊,我在京城的時候夢到個老神仙,他告訴我來隨州能發財,再說了,維持生計那是男人的事,你操什麼心?」
唐明珠沖他翻了個白眼,又默默躺下了。
她能不操心麼,餓肚子的時候又沒人能替她。
這樣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她還是沒能入眠,她也想睡,可心裡裝著事,跟無數螞蟻撓似的,怎麼也靜不下來。
「我還是睡不著。」唐明珠悶悶開了口,她再度起身,戳著賀明琅的胳膊道:「起來說說話唄。」
賀明琅哼哼兩聲,閉眼假寐,被她推煩了,才睜開眼看她。
「我很後悔。」唐明珠第一句話便蹦出這四個字,她趴在床頭,愁容滿面地看著床上的賀明琅,「當初為什麼非要爭那一口氣,硬是不許你要唐家的產業,否則,咱倆現在也不至於慘成這樣。」
「嗯,有道理。」他點點頭。
唐明珠這個人慣來會得寸進尺,聽他這麼說,當即埋怨起了他:「你也是,當初為何不攔著我點!」
賀明琅聞言笑了起來,他戲謔道:「這也能怪到我頭上?你不肯要,那是你的風骨,我怎能拖後腿壞你氣節。」
「都這樣了,我還要什麼風骨氣節。」唐明珠心裡鬱結萬分,她怎麼就忘了,沒錢寸步難行的道理,氣節是個什麼玩意兒,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又抵不不過挨餓。」
自己簡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跟錢過不去,放棄所有東西,她倒是得了一副好風骨,白白便宜了唐明菀。
賀明琅瞧她氣鼓鼓的,不覺有些好笑,安撫道:「這些東西沒到你手裡,說明就不是你的,你又何必為了別人的東西而傷神。」
唐明珠嘆了口氣:「原本是唾手可得的,都怪我自己。」
她語氣頗為無奈,若重來一次,她定不會跟錢慪氣。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賀明琅摸了摸她的頭,道:「睡吧。」
話雖這麼說,但銀子這東西,是實實在在的,誰還能無中生有不成,但賀明琅這麼說,她也只好閉起眼,努力去找尋睡意……
賀明琅那什麼老神仙託夢的話,唐明珠自然是不信的。
第二天一大早,賀明琅就出了門,唐明珠吃過早點,去廚房轉了一圈,裡面冷鍋冷灶,半片菜葉子也沒有。
她幽幽嘆了口氣:「如今手頭拮据,斷不能像從前那般花錢如流水了。」
索性提了竹籃,鎖了院子出門去了。
集市喧鬧,唐明珠挎著籃子徘徊了近一個時辰,卻什麼也沒買著,生怕虧了一星半點糟踐了錢。
「你這豆腐怎麼賣?」唐明珠問道。
「老的五文,嫩的五文,不老不嫩的還是五文。」那賣豆腐的姑娘操著一口隨州話,手裡扇著蒲扇,面上有些不耐煩。
唐明珠心中腹誹:怎麼一家比一家貴,方才問了兩家,人家明明才兩文,還是得回去,她扁了扁嘴,提著空籃子便要離開。
「豆腐多錢?」
「客官,兩文。」
那甜嗓兒飄入唐明珠的耳朵里,她頓時停住腳步,回過頭去,那姑娘忙著給人包豆腐,方才的話就是從她嘴裡里說出來的。
唐明珠氣不過,她退了幾步回來,罵道:「你這姑娘做生意不老實,方才還說是五文,怎麼一轉眼就跌了三文?」
她這一聲厲喝驚了買賣的二人,買主不願生事,結了帳拿了東西匆忙離開,那賣豆腐的姑娘抬頭,瞥見是她,不慌不忙地拈了抹布擦拭著砧板,說道:「賣別人就是兩文,賣你,就是五文,少一文都不行?。」
「為什麼?」唐明珠一聽怒了,「我哪裡得罪你了麼?」
那賣豆腐的姑娘也怒了,將手裡的抹布往砧板上一甩,掐腰道:「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在我這攤前都轉三回了,你愛買就買,不買就拉倒,一個勁兒的問價,是拿老娘打趣麼?」
唐明珠愣了愣,這才打量起那姑娘,十六七歲的年紀,腰間還系了杏黃.色襜裙,瘦削的臉上長了一雙狹長的眼睛,此時她蛾眉倒豎瞪著唐明珠,更顯得尖銳不好相處。
唐明珠微張著嘴,遲疑道:「我問了三次?」
那賣豆腐的姑娘看傻子似的看著她,唐明珠抬頭環視,周圍的一切好似似曾相識,又好似全然陌生,她又問:「那這裡有幾家賣豆腐的?」
那姑娘上上下下看了她兩圈,這才問道:「外地來的?」
唐明珠點點頭,有些委屈:「我昨天才到隨州。」
「難怪。」姑娘嘆了口氣,沖唐明珠擺了擺手,「算了算了,這就我一家賣豆腐的,老字號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招牌,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李記豆腐西施,那姑娘神情分外得意,她探頭看了看唐明珠的籃子,緩了語氣說道:「這裡地方太亂,頭一次來容易找不著路,你都轉三圈了,還沒買到菜呢。」
唐明珠略感侷促,她總不好說是為了貨比三家,才耗了這麼些功夫吧。那豆腐西施是個心直口快的,又說道:「我瞧你就不是個幹活的,這個時辰人正多,大部分攤子價格會高一些,你要麼趕早,要麼趕晚,絕對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