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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珠隱約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眼前晃,她可以想像那男人的手朝自己伸來,心中又怕又怒,只怕自己忍不住叫出聲來。
「哐啷——」忽聽樓下傳來一聲巨響,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他媽的!」那男人淬了一口,接著便是關起房門的聲音,想來是循著動靜查看去了。
他一走,唐明珠才睜開眼,方才躺在床上還不覺得,此刻卻是渾身都軟了,她一邊爬起身,一邊給自己打氣:「不能怕,命要緊……」
唐明珠不敢從正門出去,只怕迎面撞上那男人,她抬眼四顧,幸而窗戶沒上鎖,她跌跌撞撞奔過去,打開窗的一瞬間,她絕望了。這裡是三樓,此處離地面有數丈高,她要這麼跳下去,就算摔不死,也定然會受傷,逃不出去的。
唐明珠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忽見底下一個戴氈帽的男人推車過來,那車上裝滿了稻草,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唐明珠驚了一跳,當下便要縮回去,誰知那男人不喊不叫,只將車身傾倒,把車上的稻草倒出來鋪成一堆,繼而抬頭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地上的稻草。
這意思是要她跳下去?
唐明珠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她猛地搖頭,腦中一連串的疑問,這男人是誰?為何要幫她?這盲目一跳,要沒跳到那草堆上,豈不是自尋死路?
她死活不肯,那男人撩起氈帽,露出一張臉,硬朗的輪廓,雋秀的眉眼,英挺的鼻樑……
瞧著怎麼有幾分眼熟?
唐明珠豁然睜大眼,哪裡是眼熟,可不就是賀明琅那個狗男人麼。他伸出雙手,用唇形告訴她:「下來。」
唐明珠看著他那張臉,簡直激動的熱淚盈眶。
樓下,隱隱傳來說話聲,應是有人上來了。
「死就死吧。」有賀明琅看著,也不至於死了都沒人知道,唐明珠眼一閉,心一橫,兩步跨上窗台,直直跳了下去……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唐明珠心裡念著「完了」,身上卻沒感受到想像中的疼痛,只覺腰間被什麼東西一托,整個人就地滾到了一團軟綿綿上。
周身被溫暖包裹著,一點也不疼。
她睜開眼,自己正靠在賀明琅懷裡,劫後餘生,只覺眼眶一熱,再沒什麼矜持理智,猛地抱住那狗男人,疊聲叫著他的名字:「賀明琅,賀明琅……」
賀明琅拍了拍她的背,輕斥道:「跳個稻草也跳不准,就你這樣,還敢孤身回京城?」
唐明珠哪裡還顧得上怪他,只覺得抓住他就是抓住了自己活命的希望,真真切切抱著他,心裡那份惶恐也莫名安靜下來。
「人跑了,抓住她……」頭頂傳來一聲尖叫,整個客棧霎時沸騰起來。
賀明琅一把拉起她,說道:「快走。」
唐明珠猛點頭,忙起身跟著他逃命。
賀明琅似乎早就洞悉了此處環境,兩人以最快的速度,一路逃到後院牆根。
牆角下,赫然有個僅能容納一人的狗洞,賀明琅指著那狗洞道:「鑽過去。」
雖然鑽狗洞有些難為情,但身後叫喊聲呼嘯而至,唐明珠本著關鍵時刻不能拖後腿的想法,眼睛一閉,二話沒說,躬下身子便鑽了過去,心道:鑽狗洞這事,到底是委屈賀明琅了。
洞外,大樹邊拴著一匹馬,瞧著也是預先準備好的。
唐明珠一鑽過去,就趕忙站起身,只等著賀明琅鑽過來,誰知眨眼的功夫,他蹬上牆頭,雙腿一跨直接躍上了馬,繼而伸手攬過她的腰,便將她帶了上去,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唐明珠都未怎麼看清,只覺眨眼的功夫腳下一空,人就坐在了馬上。
夜風自耳邊呼嘯而過,將身後的叫喊聲吹散,直至聽不見,唐明珠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她「哇」地哭出了聲,將憋在心頭的害怕、恐懼全都發泄出來,賀明琅抱著她的手在她小腹輕輕一拍,斥道:「看以後你還敢不敢亂跑。」
一到安全地,唐明珠渾身都軟了下來,她任由自己靠在賀明琅懷裡,帶著哭腔問道:「你怎麼來了?」
賀明琅冷哼了一聲,道:「平白無故被賣了一萬兩,我總要來問清楚的。」
唐明珠愣了愣,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惱道:「什麼叫平白無故啊,你都跟她那樣了,還裝什麼?」說著,甩開他的手,賭氣道:「你走吧,我不要別人碰過的男人。」
「我跟她哪樣了,你給我說清楚?」賀明琅沉了臉,她才出了狼窩,正是心弦放鬆之時,原本他不想這麼急提這事,但一聽她說「不要他」,心裡那股無名邪火登時竄起,她是以為只有她在生氣麼,自己還憋著一肚子氣沒來得及找她算帳呢!
「你抱著她,一晚上都沒回來,還給她玉佩,賀明琅啊賀明琅,你欺人太甚了!」唐明珠邊哭邊罵,句子也說不完整,但意思還算明白,賀明琅皺起眉,問道:「我什麼時候抱她了?」
「敢做不敢當,你還是不是男人。你別以為我沒看見,在馬車上,你倆抱得可緊了,那叫一個纏綿悱惻,都恨不得彼此交融了吧……」唐明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是嚇的還是氣的。
馬車上?
賀明琅眉頭皺得更緊了些,隨即想起那日在街上驚了馬,鄭姝的確因驚馬跌進了他懷裡,頭髮勾住了他的衣裳罷了,纏綿悱惻、彼此交融,這酸溜溜的用詞,想像力還真夠豐富的。但他分明記得,唐明珠那時已經回了家,兩人還在巷子口見了面,他勾起唇,問道:「你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