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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唐明珠聞言抬高了聲線,好似十分驚訝。
香屏愣了一愣,回過神來看她一眼,回道:「當然是南巷蔡大家的老夫人,老爺半個月前就吩咐過了,你睡糊塗了?」
「蔡老夫人,她的六十大壽不是去年就已經過了嗎?她今年該六十有一了吧!」唐明珠忍不住問出了口。
香屏白了她一眼,只當她頭腦還未清醒:「瞎說什麼呢,你見過誰家賀六十一大壽的。」唐明珠有些懵,去年為了拉攏蔡家,父親遍尋珍寶,好些稀奇玩意兒都是天價收的,那一件件的寶貝所需的銀子可不是開玩笑的,香屏絕不敢拿這樣的事情戲弄於她。
唐明珠想著,只聽香屏又道:「再說了,人家蔡老太太多大歲數,蔡家自己還會弄錯不成!」
她聞言木然地點點頭,是啊,蔡家不會弄錯,那便是她錯了。寒風吹過,凍得她一陣哆嗦,幾片白雪從敞開的窗戶縫裡飄入,她身死之時正值盛夏,絕不可能飄雪,就算是作弄她,一般人恐怕也沒這個本事。
如今看來,她不僅重生了,還回到了一年前。
床頭放著的衣裳她認識,這麼多年,每有盛會,羅氏都會著人給她送衣裳,款式、樣式都是羅氏「精心挑選」過的,表面上是關愛唐明珠,實則是怕她搶了唐明菀的風頭。
這些衣裳和上輩子一模一樣,料子、做工樣樣挑不出毛病。羅氏這個女人,雖然心思不純,卻也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生怕落個壞名聲,便只能從其他方面做文章。
外面的素白的貂裘上一根雜毛也沒有,內里的長裙也是素白的底子,款式老氣就罷了,還生怕不夠素一般,在下擺用銀線繡了大朵大朵的牡丹,那時唐明珠以為像從前一樣,只是怕她搶了唐明菀的風頭,卻忘了人家辦的是壽宴,這大片的白色跟奔喪似的,誰看了能高興,上輩子她這身打扮,蔡家有怒不好明言,其餘的人可沒少給她拋白眼。
可她不是從前的唐明珠了,重活一次,總不能一點長進也沒有。
她支開香屏,自己從柜子里找了衣裳,又坐在銅鏡前梳妝起來。磨磨蹭蹭,直到羅氏差人催了又催,唐明珠這才慢條斯理地出了門去。
屋外,寒風卷著細雪肆意紛飛,唐明珠伸手接了片雪,冰涼的觸感落在手心,是雪花原本的模樣,天氣也和上輩子分毫不差。
「趕緊的,又發什麼愣呢?」香屏不住地催,唐明珠轉眼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瞳孔里,竟多了幾分冷厲,香屏本想再多說幾句,此時默默住了口,總覺得今日醒來,這二小姐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唐明珠攏了攏衣襟,睨了一眼香屏,說道:「向來都是我等別人,難得讓他們等上一回,又有什麼要緊的。」她慢條斯理地說完,這才慢悠悠地往大門挪去。
大門口
唐宴不耐地來回踱步,羅氏母女也早已候在一旁,看到唐明珠來了,唐明菀輕輕翻了個白眼,羅氏瞧見她,眉頭微微蹙起。
想到臨死前那一幕,心中的怨恨又復甦了。
她這一生,早早死了娘,親爹也不是個靠得住的,唯一的指望便是跟季家那樁指腹為婚的親事。那時季家尚未發跡,兩家也算門當戶對,如今季家家主一路平步青雲,官拜戶部侍郎,倒算是唐家高攀了,只是他們一直沒有來退婚,唐明珠也就認為等自己及笄以後,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人心難算,羅氏母女卻動了歪心思,羅氏告訴她,當初結親,為的是季、唐家永世交好,按照長幼有序,姐姐尚未出嫁,怎麼能輪到妹妹。
唐明珠長這麼大,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當時她就給氣笑了,反駁道:「指腹指腹,指的又是誰的腹,總不是您的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是我五歲時才帶著唐明菀嫁進來的,這樁婚事跟您有什麼干係?」
當時唐明珠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尤其是羅氏母女,面上青紅交加,有趣極了。
羅氏是唐宴的繼室,可在此之前,卻只是個外室,這事鮮有外人知道,但季家卻是知道的,這話也暗指他們季家不懂規矩,可謂半點情分也不留。
也因為這一句話,徹底激怒了唐宴,才有了那頓令她身死的家法……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唐宴的語氣中隱藏著些許克制的怒意,打斷了唐明珠的回憶。
唐明珠心中氣血翻湧,強忍了又忍,才將那股怨氣按了下去。她徑直走到父親唐宴跟前,低頭輕輕喚了句:「父親。」
唐宴早已等得不耐煩,此刻不悅地皺起了眉:「怎地這麼晚?」
她還沒說話,唐明菀便搶道:「明珠向來貪睡,定是起晚了,爹爹可莫要責怪她。」
她聲音嬌柔,好似是在為唐明珠開脫,唐明珠將目光轉向她,今日唐明菀著一身緋色披風,外面用雪貂毛鎖邊,既不喧賓奪主,又顯明艷大方,十足的大家閨秀。
唐明菀說罷,含笑上前握住她的手,嗔道:「還不快向爹爹告罪,全家可就等你一個了。」
又是這招!
唐明珠有一瞬,真的很想撕爛她的嘴,表面上唐明菀是為她說話,實際上卻提醒著在場每一個人,她因貪睡而遲到,擺明了是要挑事兒,可惜她這個父親生氣上精明至極,在家中卻早被迷了心竅,這點拙劣的手段是一點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