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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季舒言翻身下馬,在馬車窗邊輕敲了敲,唐明菀不知與他說了什麼,季舒言上前道:「顧兄,內子失禮,見笑了。」
那顧兄還沒開口,只聽馬車內傳來一個高亢的女聲:「這說得還像句人話,不像有些人,好端端的,非要做個擋道的狗。」
這話不留情,季舒言唇角一抿,幾不可察地沉了沉臉。
「湘兒。」顧家兄長似怒非怒地斥了一句。
車內女子略略收斂,卻還是有些不服氣,又道:「本來就是她不對,我趕著去赴國公夫人的宴,耽擱這么半晌,你們擔待的起麼?」
「非我不肯相讓。」那廂唐明菀的車廂開了門,她頭戴帷帽,手提裙角,悠然走出,她略略欠身跟顧家施了一禮,回道:「顧湘妹妹,且不說是我的馬車先到此處,你看看我這車後,小販密集,若是我貿然後退,恐會打翻他們的攤子,咱們倒是沒什麼,但這可是他們維持生計的傢伙什,我自是要為百姓著想。」
呵,又扯到天下百姓了,唐明珠往她車後看,誠然有些小販,與人商量一二,挪些地方便是,她扣這麼大帽子,不就是想拉攏人心麼,果然還是熟悉的味道,唐明菀特有的手段。
果然,她話音一落,四下百姓紛紛議論開,說這季夫人宅心仁厚,唐明珠站在人群里,都要吐了,要不是她跟唐明菀鬥了那麼些年,她恐怕也要信了。
季舒言面上得意,卻還是輕斥道:「婦道人家,哪裡有你說話的份。」
「郎君說的是,妾身其實也有急事,今日聽說母親身體不爽利,我才抄著近路回家,未成想……」唐明菀語氣輕柔,帶著淡淡的委屈。
這話說得有水平,你顧湘顧大小姐有急事,也不過是赴個宴罷了,我這廂可是趕著要給母親盡孝道的,誰都知道,天子重孝,這話一出,更是火上澆油,人群中議論的聲音更大了。
「你……」顧湘顯然是沒吃過唐明菀的虧,當下氣得不成樣子,瞧著就要出來鬧了,顧家兄長忙攔住,重斥道:「顧湘,莫要任性。」
他臉色也不甚好看,論家世,旗鼓相當,論道理,不占上風,他揮了揮手,咬牙吐出兩個字:「咱們後退,給季少夫人讓路。」
就這樣,大理寺卿家的四小姐吃了回啞巴虧。
果然如賀明琅所料,唐明珠吃完一個豆沙包的功夫,人群便走的走,散的散。
季舒言騎馬行在唐明菀馬車一側,唐明菀給他長了臉,嘴巴都要咧開在耳根兒,就差沒回頭給顧家兄妹做個鬼臉了。
沒想到離京半年多,唐明菀是越來越囂張了,當街阻人道路這種事都做的出來,不過她向來最重名聲,要不是這顧小姐得罪了她,她斷然不會這般強硬的,唐明珠忽然間對那顧湘生出了幾分好感,那吃癟的小模樣,多像從前的她呀……
「你這長姐倒是有幾分手段。」賀明琅攬著她的腰,往那點心鋪子走去。
唐明珠嘖嘖了兩聲,說道:「厲害吧,我可是領教夠了,不過我瞧著,你們男人就喜歡她這樣的!」
「你這火力開的有些大,我們男人也不全是瞎子。」賀明琅邊說邊挑著點心,鋪子裡新上的式樣,都給唐明珠包了份。
眼瞅著吃三天也吃不完,唐明珠忙攔住他:「夠了夠了。」
賀明琅結了帳,兩人往外走,唐明珠想起方才的話題,又道:「你說你們男人不瞎,那若是你,你會讓我給她讓路麼?」
賀明琅搖搖頭,說道:「顧潭兄妹還是面嫩了些,那女子聲稱為了百姓,不過是要拉攏人心,她會,難道我不會麼,顧家這方後路商販雖不及南面密集,但道路狹窄,莽撞後撤更容易傷到人,人命和攤子比起來,孰輕孰重?她扯孝道,哼,那更容易了,為母盡孝誠然重要,但終究是個人的事,國公家是什麼門庭,十個八個家國大義砸下來,還有什麼不允的。」
「照啊。」唐明珠微微一愣,笑彎了眼:「我要是早認識你幾年,哪還用在她手下受那麼多氣。」
「現在也不晚。」
「就是可憐那顧家姑娘,吃了唐明菀的虧,現在大概都要氣死了。」
賀明琅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你用不著操心她,這也就是人前,她才裝模作樣收斂點,顧湘那脾氣,怎麼肯吃虧呢。」
唐明珠頓住了腳,扯著他的衣裳道:「聽這語氣,你跟顧姑娘很熟啊,怎麼,又是同窗?」
「……」這無名的醋意讓人措手不及,賀明琅撣了撣衣袖,說道:「那倒不是,我跟她大哥相熟。」
也對,賀明琅十五歲後才跟父親斷絕關係,想必十五歲前,結識的都是些名門之後了,唐明珠用腳在地上搓了搓,忽然覺得兩人的身份隔著一道天塹,若非他跟父親斷絕,那他的妻子怎麼也輪不到她這樣的商賈之女吧。
「倒是你,還沒同我說過你跟你那位長姐的過往。」
賀明琅這麼一問,女兒家細微的心思瞬間化作雲煙消散。
「那可說來話長了。」
「沒事,晚上有空,我們慢慢說。」
第四十二章 來客
離開半年,清水巷還是跟它的名字一樣清水。
打開院門,唐明珠有些驚住了。
門後,一摞信封散在地上,大約有十來封,起初,唐明珠以為是給賀明琅的,但她彎腰撿起一看,上面署名大都來自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