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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明琅放下酒杯,眼睫微合,隨州這方勢力在他腦中已形成張網,厲罡插進來,讓原來那張網變得更複雜了些,李必這樣做,一來防止厲家折尾求生,二來又能和宋濤呈牽制之勢,這樣對他而言,才是再安全不過。
賀明琅捏著酒杯,皺眉沉思,可厲罡和宋濤之間又如何互相牽制呢……
喝著喝著,眾人都有些醉了,趁醉酒,厲罡提出要巡視隨州及周邊等地,宋濤面上的笑容凝滯良久,好半晌才應下,氣氛尷尬了那麼一瞬,才被歌舞嬉笑沖淡,但各自懷著的心思,卻滯留在心頭揮之不去了。
眾人的神情皆落在了賀明琅眼中,他含笑轉了轉手上的酒杯,老天倒是幫了他一把,方才還迷茫的事,如今兩人自己給出了答案。
厲罡一來便要巡視,想必二皇子在此蟄伏了多少勢力,他知悉的並不具體,所以需要宋濤引路,而宋濤不願,應是因為這些勢力盡數掌握在他手中,他還不想這麼快便亮出底牌。知道宋濤手中的籌碼,那厲罡的便也不難猜了。李必此舉,無疑是要二人分治,這些勢力是他最後的保命符,輕易不會動用,既然宋濤手握隨州勢力分布的具體詳情,便不會再讓他握有調動權,而厲罡正相反,他應該就是李必的活「虎符」了。
整兵和調動,分治而行,亦互相牽制,倒真是謹慎。
厲罡好酒,喝上頭拉著賀明琅要一醉方休,賀明琅嘴上應下,心裡卻惦記著唐明珠,又飲了幾杯,他藉故出到外頭,喚小廝拿來筆墨,寫了封信交到他手中,又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吩咐道:「勞煩跑趟冬橋巷,將這封信送予我夫人,另外,我需得外出幾日,一日三餐請按頓送我府上,銀子不夠,我回來再補。」
小廝看著那兩錠白花花的銀子,笑眯眯道:「賀公子請放心,小的一定把事情辦好。」
賀明琅點點頭,轉身回了雅間。
小廝收了銀子,躬身退下,不料在拐彎處,被人伸手攔住。
攔他的人是個女子,小廝認得,隨即恭恭敬敬喚了聲:「鄭小姐,您有何吩咐?」
鄭姝抿了抿唇,說道:「方才賀公子交代你的事不必去做了,我自會派人跟賀夫人去說。」
「這……」那小廝為難地看著她,「這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的,賀公子只是怕麻煩我,這才不好意思開口。」鄭姝淡淡說著,朝小廝伸出了手。
那小廝的確常見賀明琅和鄭姝一起,再加上不敢得罪鄭知州,只得應下,他苦著臉,默默從懷裡掏出銀子。
鄭姝笑道:「銀子還是你的,這信就由我去送吧。」說罷伸手接過小廝手裡的信。
那小廝聞言眼前一亮,不用做事,還能收錢,他嘻嘻笑著,朝鄭姝福了福,回道:「那就謝謝鄭小姐了。」
鄭姝點點頭,交代道:「忙去吧。」
小廝這才心滿意足地收起銀子,起身離去。
鄭姝展開那封信,寥寥幾筆,只是尋常交代了幾句,她用手細細摩挲過每一筆,那字跡如他的人一般雋秀,鄭姝心中一動,將那薄紙捂在懷中。
「當真就這麼喜歡他,為了他,連這些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渾厚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鄭姝回過頭,不知什麼時候,父親鄭源也出來了。
鄭姝被父親逮了個正著,背影一滯,臉上不覺發起燙來,她將那信攏入懷中,回頭略微欠了欠身,垂眸道:「父親。」
鄭源眉心擰成一個疙瘩,他上前一步,說道:「我在問你話。」
鄭姝微微抬頭,面上已恢復如初,她應道:「是,女兒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他。」
浴佛節初遇,他便像烙印在了腦子裡,從此心裡念的,夢裡想的,全都是他。
鄭源冷哼一聲:「然後呢?你還想怎麼做?」
「逼他。」鄭姝吐出兩個字,語氣卻異常堅定。
「逼?用什麼逼?這世上最強求不來的就是感情。」
「用手段,用權勢,我總會將他逼至我身邊。」鄭姝看著自己的父親,說道:「感情強求不來,我便用前途跟他換,我不信他甘願庸庸碌碌一輩子。」
鄭源嘆了口氣,搖頭道:「傻姑娘,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這麼多天,他一直對你不假辭色,你若逼著他跟你在一起,現在或許他不會如何,但你敢保證,日後他身居高位不會跟你翻臉,屆時你又當如何?父親總護不了你一輩子。」
「父親且安心,不會有那麼一天的。行之並非涼薄之人,我曾調查過那唐氏的來歷,不過是華京商賈之女,行之娶她並非自願,聽說也是被唐家當家逼的,可他待那女子很好,由此可見,他並非逼不得,何況,這對他有益無害。」鄭姝頓了頓,目光看向賀明琅所在的雅間,繼續道:「我看得出來,他只是放不下讀書人的傲骨,您還記得宋大人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麼,他那般失落,足見他是在意仕途的,開始他或許會恨我,但以後他總會感謝我。」
鄭源搖頭道:「我還是不贊成你這樣做。」
「父親。」鄭姝上前一步,抱著父親的手臂撒嬌,鄭源拍了拍她的手,淡淡道:「以他的才幹,若走仕途,絕非池中之物,宋大人欣賞他,厲大人跟他亦有交情,如此年輕便能左右逢源,實屬難得,我只怕他沒那麼聽話。」
「父親且允我一試,否則這輩子我也不會甘心,若不成,女兒也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