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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最終以報官了結,賀明琅不忍她多慮,抱著唐明珠輕聲道:「剩下的事有我,現在我帶你回家。」
報官與否,他自始至終未置一詞,臨行前,他回過頭,掃了顧湘夫婦一眼,淡淡道:「今日明珠為保你們江顧兩家的血脈才受的傷,我只盼一個公道的處理,莫要辜負了明珠捨命相救。」
唐明珠聽著,忙扯了扯賀明琅的衣襟,這話聽起來跟挾恩圖報似的,顧湘不以為忤,上前一步,凜聲道:「你放心,這事不查清楚,我也不會就此罷休,明珠的苦絕不能白受。」
賀明琅點點頭,這才擁著唐明珠回家。
半夜,那老醫的丹藥失效,唐明珠被疼醒了,都說十指連心,那鑽心的疼浸入筋骨,冷汗汩汩地往外冒,她咬緊牙關不發出聲,就是怕吵到賀明琅,哪知她一動,賀明琅就醒了。
他急忙將她抱起,卻不敢碰她的手,急道:「很疼麼?」
唐明珠面色慘白,聲若蚊蠅:「疼……死了!」
賀明琅臉色一變,鞋都顧不上穿,赤腳下了床,大叫道:「來人,來人。」
婢僕聽到主人家召喚,匆忙趕來,賀明琅從腰間取出那從小到大佩戴的玉佩,吩咐道:「去京郊素衣巷孟府找孟大夫,就說我這邊十萬火急,求他出手相救。」
他回身抱起唐明珠,輕聲道:「再忍忍,大夫很快就來,一定沒事的。」
後來,唐明珠才知道,賀明琅為何要用「求」這個字眼了,將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從被窩裡拽起,用個「求」字都算輕了。
孟大夫先餵了唐明珠止疼藥,這才解開她層層包裹的手指,面上神色忽然凝重起來,揪心道:「怎麼傷得這般重?」
賀明琅先前沒看到傷口,只當傷得有些重,卻也沒多想,眼下看到這深可見骨的傷痕,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強忍著怒火,擰著眉問道:「我夫人這手,可還保得住?」
孟老大夫長嘆一聲,道:「幸虧止血及時,保是保得住,只是傷及筋骨,只怕日後留下些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
「若她擅長彈琴,只怕再不復從前那般靈活了。」
聽到孟大夫這樣說,賀明琅鬆了口氣,唐明珠對韻律一竅不通,彈琴這些事她也一概不懂,只要不影響生活便好,孟大夫提筆開了藥方,又交代了許多事,臨天亮,才得以回府。
唐明珠本來借著藥效已然睡著,但心裡惦記著賀明琅,也沒怎麼睡熟,是以他一坐下,便睜開了眼。
一夜未眠,賀明琅下巴上已隱隱長出了青渣,唐明珠有些心疼,扁著嘴道:「辛苦你了。」
賀明琅一想到那紗布底下的傷口,心中就一股無名怒火,他冷眼看著她,問道:「後悔麼?」
唐明珠微微一愣,隨即賀明琅加大了聲音,又道:「大夫說你的手以後都不能像從前那般靈活了,你後不後悔?」
顯而易見地,他是生氣了。
她,做錯了麼?
唐明珠低下頭,良久,小聲道:「我不後悔,那是一條人命,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救她……」
賀明琅胸中怒焰難消,他握緊拳頭,猛然將唐明珠納入懷中:「可我不願,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干,你要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
有什麼東西滴落在唐明珠的肩膀上,灼傷了她的皮膚。唐明珠渾身一震,伸手抱住他,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唐明珠心中酸澀難當,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救人那一瞬,她未曾顧及許多,如今想來,卻怕得緊,除卻怕死,還怕失去賀明琅,怕他孑然一身,孤苦無依。從前總覺得他無所不能,原來他也是這般脆弱……
顧湘回家調查,真相還未明確,衙門裡便傳來消息,說行兇之人在牢里上吊死了。
法醫驗過三遍,確定那人是自殺,這案子便也算結了。
誰知,隔天傳出那兇手臨死之前還留下一紙血書,聲淚俱下地控訴顧家如何虐待其妻,致其死亡,傳得繪聲繪色,有模有樣,直將大理寺卿一家送上風口浪尖,御史紛紛上奏彈劾,對顧家進行口誅筆伐。
顧大人盛怒,下令徹查此事。
那兇手之妻名喚何花,的確是顧家的僕人,平日裡侍弄顧家內院花草,說白了,就是個進不得主人家屋子的下人,可這樣的人,一般也惹不到主人家,何以虐待致死。
直到顧家主母和小女兒外出禮佛回來,一切才真相大白,何花平日裡負責的地方,正巧也是女眷們平日嬉鬧玩樂的地方,那日,顧家小七顧沁在園子裡會友,回屋後發現頭上的鎖金簪不見了。
顧家重文,家中的孩子文采個個出挑,當初顧湘也是憑一手好詩文博得狀元郎青睞,她的小妹顧沁自然也不差,那枚鎖金簪便是跟人文斗贏來的彩頭,加上樣式時新,顧沁愛不釋手,出門見人也時常戴著。
發現簪子丟了以後,顧沁滿屋子找,連那園子前前後後都翻了許多遍,下人也盤問了許多遍,可就是找不著。
顧沁思來想去,覺得東西不可能丟出門去,便將目光鎖在了家中和園子中,這些地方找不著,那便有可能在下人的房中。顧沁只是猜測,並沒有證據,原先不想搜下人的屋子,所以便安穩了幾日,想等那人良心發現,自己上繳,屆時再賞下些銀錢,以資獎勵,這樣便皆大歡喜,歷來發生這種事,大多也都是這樣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