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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爬起來的時候,那兩隻黑色琉璃無意中望向大堂,正好同許蘭因的目光交匯。看到那雙充滿憐惜和溫柔的目光看著自己,就像娘親看自己,小乞丐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划過小臉流出兩道彎曲的「白線」。
剛才打人的乞丐見他哭了更生氣,又扇了他兩個嘴巴,低聲咒罵了幾句,一個半大乞丐過來像拖掃帚一樣把小乞丐拖走了。
許蘭因的心都糾了起來,她看不得孩子受虐,還是這么小的孩子。但此時她不能相幫,要先摸清這裡的情況。
還有就是,櫃檯後的掌柜看似打著算盤,卻時不時會瞄他們這桌一眼,而停留在許蘭因身上的時間會多一點點。
有趙無這個高手在,許蘭因倒不是很害怕。
她用帕子擋著嘴角低聲說道,「先不要吃這裡的飯菜,我去跟掌柜說兩句話,摸摸情況。」
趙無用手摸鼻子的時候,低聲問道,「你行嗎?還是我去吧。」
「不,我去。」
許蘭因起身,掌棋還想跟著,被她按在椅子上。
許蘭因來到櫃檯前,雙手放在櫃檯上,用秦氏的南方口音問道,「大叔,聽說封縣最好的繡坊是王三娘繡坊,怎麼走?」
掌柜四十幾歲,微胖,留著山羊鬍子,笑面虎的模樣。笑道,「王三娘繡坊的確是封縣最好的繡坊,可以跟省城的蘭馨繡坊媲美。王三娘繡坊在南街,離我們這裡很遠。現在已經打烊了,姑娘明天去吧……」
許蘭因又笑問,「這裡的特產有哪些?我想給家裡帶一些回去。」
掌柜又非常有耐心地一一解答著,面上和藹又禮貌周到。
心裡卻盤算著,好久沒遇到這樣的小美羊了。雖然算不上最上呈的絕色,看著卻是比絕色更讓人心癢欲罷不能。這麼好的貨色賣去南方,一千兩銀子少不了,只可惜為了銀子不能親自給小美羊開包……
他快速瞥了一眼趙無那一桌,又想著,那隻小瘦羊先供兄弟們樂呵樂呵,灌下啞藥賣去山裡,小羊羔毒啞討飯。那兩隻公羊麼,老的毒啞賣去私礦,若年少的不是練家子就好了,宰了當真可惜……
心裡惡毒得像魔鬼,面上卻慈眉善目。
許蘭因大驚,強壓下恐慌、噁心和厭惡,笑道,「哦,我知道了,謝謝掌柜。」
「不謝,不謝。」掌柜笑得和善。
許蘭因回到桌前坐下,酒桌上已經擺上了幾盤菜。
她用帕子擦著嘴,小聲說道,「不要吃飯,想辦法回屋。」
趙無微微頷首。他非常大方地甩給一個小乞丐一個銀角子,其他幾個小乞丐的眼裡放了綠光,都跑過來圍著他要錢。
趙無被鬧煩了,皺眉罵道,「沒了,沒了,滾。」
小乞丐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大方的「財主」,哪裡願意走,有拉他衣裳的,有抱他胳膊的,嘴裡嚷著,「大爺可憐可憐我們吧,大爺可憐可憐我們吧……」
許蘭亭嚇得縮進了趙無的懷裡。
趙無氣道,「吵死人了,這裡沒法子吃飯,回房裡吃。」說著,抱起許蘭亭起身向樓上走去。
許蘭因和掌棋緊隨其後。
走在後面的丁固對小二說道,「勞煩小哥把酒菜端進我們房裡,這裡太吵,我家爺不喜歡。」
幾人直接進了趙無的房裡。
小二把酒菜上齊,出了門。
趙無聽著小二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才把門插上。又附耳在門上聽了聽,確定外面沒人,才悄聲問道,「這裡不妥?」
許蘭因低聲說道,「嗯,我們現在能不能退房走人?」
趙無說道,「若是不妥,他們很可能已經在騾子或騾車上做了手腳。看到我們堅持出去,定會猜出我們有所察覺,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現在天黑了,在外面動手更不可預測。」
他不怕那些人,但他怕自己打鬥的時候他們傷害到許蘭因姐弟。若是再多兩個幫手就好了。
又問道,「你打聽到了什麼?」
許蘭因不可能說她聽到了掌柜的心聲,沉聲說道,「那個掌柜不是好人,這個客棧很可能是殺人越貨的賊窩。我問他王三娘繡坊怎麼走,他說出客棧往西三條街就到了。王三娘繡坊明明在南街,挨著我們之前住過兩次的城南客棧,往西走豈不是越走越偏。」
她把掌柜的話改了。
趙無皺眉道,「他說這個假話,很可能覺得我們活不到明天,或者明天我們出不了這個客棧,去不了繡坊。那些乞丐也像是他們養的,要到錢就要,要不到就偷,我的一個玉佩就被他們偷走了。」
他被偷了故意裝作沒有察覺。
第一百六十九章 走水
趙無從荷包里拿出一根一寸多長的竹籤,攪和著飯菜仔細觀察和聞著味道,又把酒壺打開聞了聞。
丁固不解地問,「趙爺,不是說試毒用銀針嗎,你怎麼用竹籤?」
趙無沒抬頭,解釋道,「銀針只能試砒霜的毒。飯菜是讓我們在大堂吃的,他們不敢下那種猛藥。若他們不光想劫財,還想劫人,更不可能下那種藥。」片刻後才抬起頭,說道,「好像有迷藥,或許放得量少,我不太確定。」
他跟湯仵作學過辨別幾種迷藥、迷煙的味道和顏色的稍許變化。
許蘭因拿過趙無手裡的竹籤攪和飯菜聞起來,又聞了聞酒。小半刻鐘後扔掉竹籤,沉聲說道,「菜和酒里都有迷藥。之前在閩府我專門聞過閩大人吃的蒙汗藥,雖然味道極淡,但我聞得出來就是這種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