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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承遠這樣聰慧,徐啟平自是重視,去年便去了書信叫衛承遠來京城,在徐家宅子裡辟了一間屋子給他念書,還給他找了一個書童伺候起居,好叫衛承遠專心讀書。
只是沒想到,還沒有開考,衛承遠先等來了徐家退婚的消息。
「你苦讀多年,一路過關斬將,如今終於到了會試,一定能有所成。」
「寧寧。」衛承遠聽著徐幼寧的鼓勵,不禁悲從中來。
他在徐家借住的時候,一直都遵循禮數,不能跟徐幼寧時時相見。但同在一座宅子裡,怎麼都會有碰面的機會。每一回徐幼寧都會偷偷給他說一兩句話,或是給他一個微笑,對他而言都是極大的滿足,在他心裡早把徐幼寧當做妻子一般對待。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還沒有見到身著紅嫁衣的徐幼寧,便看見了隆起肚子的她。
徐幼寧察覺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知道不能再跟他繼續說下去,狠著心朝他點了點頭:「承遠哥哥,夜深了,我該回去了。」
衛承遠哽咽得連「嗯」都說不出口,只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徐幼寧最後朝他笑了一下,轉過身朝馬車走去。
素心扶著徐幼寧上了馬車。
徐幼寧一直沒說話,安安靜靜地依著馬車坐在角落裡。
行了一會兒,素心默默退了出去,跟駕車的人一起坐在外頭,只留徐幼寧一個人坐在裡頭。
夜裡空無一人,馬車行得順暢無比,半個時辰就到了東宮側門。
「姑娘,我們到了。」
「嗯,稍等。」
素心聽到出來,徐幼寧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音。
她心下一嘆,並沒有催促,只是垂首等在外頭。
正在這時候,身後響起了馬蹄聲。
素心回過頭,竟見太子騎馬在後頭。他身上還穿著朝服,顯然是才從宮中回來。
當今聖上醉心修道,許多繁冗的政事都交給太子處理,幾乎每晚他都回來的很晚。
「回來了?」太子瞥了一眼馬車,沉聲問道。
「是,」素心低頭回道,「姑娘許久沒有見家人,有些感懷。」
太子眉心一動,沒有說話。
馬車裡的徐幼寧聽到外頭的動靜,忙從馬車上下來,朝太子行禮。
她今日穿著紗裙,夜風一吹,袖子和裙擺隨之翩躚而起。
天上沒有月亮,徐幼寧的眼睛卻好像裝著星星。
「早些歇著罷。」太子說著,逕自騎著馬往東宮正門而去。他一走,身後的十幾騎呼呼而去。
徐幼寧目送著他離開,跟著素心一齊回了小院。
她如今體力大不如前,晚上去蓮花巷跑了這麼一遭,的確是乏了。
素心伺候著她吃了點夜宵,便服侍著她安置了。
等到屋裡熄了燈,素心方才走到廊下。
「素心姐姐,承乾宮那邊傳話,讓你過去回話。」
素心點了頭,自己往承乾宮趕去。
還有一刻便是子時,承乾宮卻是燈火通明。
見素心過來,值守的宮人並未問話,便放她進去。
太子坐在殿內看著書,素心跪在地上:「主子。」
「她在家裡受委屈了?」太子一面翻著書,一面緩緩道。
「二姑娘是家中的庶女,跟老太太最親近,回家之後,也只跟老太太說話。徐家三姑娘瞧著是個不懂事,一直拿言語刺二姑娘。」
「所以她哭了?」
素心輕輕抿了下唇:「二姑娘不是因為三姑娘那些難聽的話哭的。」
她瞧得出,徐幼寧根本沒把那個妹妹放在眼裡。
太子合上書,擱到一旁,望向素心。
素心神色一凜,「姑娘跟徐老太太是關著門說的話,奴婢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不過出來的時候看著還是好好的。後來出門要上馬車時,突然又出來一個人,姑娘跟他說過幾句話之後,情緒便不太穩。」
「誰?」
「奴婢不確定他的身份,只聽得姑娘叫他承遠哥哥。」
承遠哥哥。
旁邊侍立的內侍王吉原本神色淡淡,聽到這四個字頓時神色一凜。
上回太子跟徐幼寧用膳過後,勃然大怒,後來雖然怒氣平息,卻交代他去徹查這個「承遠哥哥」,查過之後方才知道這個承遠哥哥名叫衛承遠,是徐幼寧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太子聽到回稟過後,雖然沒有再發怒,但伺候的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情不太好。
今日徐幼寧回家,居然又跟這個衛承遠見面了,太子殿下……王吉小心翼翼地覷了過去,發現太子的臉色陰晴不定。
素心不知道這一段,但她畢竟看到了衛承遠看徐幼寧的眼神,自然知道這是該避諱的事,於是,不等太子再問話,便主動道:「徐老太太的身子很不好,姑娘過去探望時老太太連站都站不起來,奴婢以為,姑娘是因為擔憂祖母的身體才會落淚。」
「派人送些補品過去,若有必要,叫個御醫去給老太太瞧瞧。」
「是。」王吉恭敬應了下來。
太子又問素心:「她近來如何?」
「如今姑娘害喜的症狀有所減輕,胃口比之前好了不少,只是如今天氣炎熱,夜裡還好,午睡的時候總是流汗,總是睡不安生。」
「沒有用冰塊嗎?」
素心搖頭。
王吉見狀,站了出來:「殿下,如今宮中上下例行剪裁,去年冬天冰窖里只留了承乾宮用的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