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頁
徐幼寧這下可算都明白過來了。
難怪李深要她近期不要出府,反賊要誅殺的人,居然是她?
月芽看著徐幼寧驚慌的模樣,知道自己的話嚇著她了,忙安慰道:「殿下,那個莫漢山遠在千里之外,雖說打著這樣的旗號,可傷不了公主,公主且安心,等著陛下平定逆賊。」
徐幼寧搖了搖頭:「這事沒這麼簡單。朝野上下對哥哥這次丈量土地的事很不滿,李深說,除了莫漢山,還會有人謀反的。」
「還會有人謀反嗎?」月芽聞言也著急起來,「朝政的事我也不懂,不過今年以來,牢里關的好多人都是跟這事有關,看起來的確是發生了大事。」
見徐幼寧低頭不語,月芽問:「太子殿下還說什麼了嗎?」
「他讓我近期不要出府。」
月芽邊聽邊點頭:「公主,便聽太子殿下的話吧。對了,珣兒呢?」
「李深把他帶走了。」
「離開了也好。」北梁正處在多事之秋,如今徐幼寧被人立起來當靶子,把珣兒送回南唐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徐幼寧心裡亂得很,月芽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公主,別擔心,我會跟衙門告假,這陣子都在府里陪著你。」
「多謝。」
李深不在,哥哥也不在,如今身邊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月芽了。
徐幼寧心神不寧地留在公主府過日子,原以為幾日後燕渟或者李深就會出現,沒成想一等就是一個多月,衛承遠都能下地走路的時候,燕渟終於出現了。
「哥哥,你這陣子去哪兒了?」徐幼寧在半個時辰前得到他要來的消息,一直在院子裡等著,等真的見到他時,終於如釋重負,「是不是有人刺殺你?」
「都下去吧。」燕渟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將隨從盡數屏退。
待院子裡只剩下他們二人,燕渟方拉著徐幼寧坐下。
燕渟的樣子有些不同尋常。
在徐幼寧的記憶里,他一直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
但是現在的他,眸光一直看著地上,就像是一匹勞累過度的馬。
徐幼寧原本有一肚子的話要問,見他這般,情知他心裡也有一肚子的煩惱。
她沒有說話,只提著茶壺,給燕渟倒了一杯茶。
「今晚,喝點酒吧。」燕渟說。
酒?
「上回你賜給我的葡萄酒我一直收著,今兒正好可以拿來喝了。」徐幼寧跑回屋裡,取了收藏好一大罐葡萄酒,又拿了一對夜光杯出來。
飲葡萄酒,怎麼能沒有夜光杯呢?
徐幼寧替他斟了酒,端起酒杯,「敬月色?」
「cheers。」燕渟拿著酒杯,在徐幼寧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然而端著酒杯一飲而盡。
他偶爾會嘰里咕嚕地蹦一點徐幼寧聽不懂的話,徐幼寧問過幾回,他不肯解釋,後來徐幼寧就不問了。
燕渟自己喝了三杯之後,終於開了口。
「幼寧,我把事情搞砸了。」
「你是說改制的事嗎?」
月光清冷,映照得燕渟越發頹喪。
「嗯,我失敗了。」反對他的人,他殺了不少,也關了不少,可反對他的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
一個月前,莫漢山騎兵造反,一個月的時間,又有三個邊將站出來相應莫漢山。
依照他目前搜集的情報,還會有文官參與其中。
事情從一開始就偏離了他的控制,到如今,已經覆水難收了。
「哥哥,你不用這麼沮喪,做事情哪有事事都順利的,如今只是反了一個莫漢山,只要你宣布不再改制,他們就沒有起兵造反的理由。」
「傻子,造反是抄家滅族的重罪,他們已經起了頭,就不可能再回頭。除非……」
「除非什麼?」
燕渟沉默不語。
反賊喊出來的訴求是「清君側,誅妖女」,要想他們不造反,除了燕渟取消所有改革,還需要用徐幼寧的命祭旗。
誅殺了妖女,相當於摘了莫漢山等人的反賊帽子,證明燕渟這個皇帝認定他們真是清君側的忠臣。
徐幼寧等不來燕渟的回答,自己倒也想明白了。
「得殺了我,是嗎?哥哥,你是在為這個苦惱?」
燕渟伸手,在徐幼寧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別胡思亂想,殺了誰我都不會殺了你。」
徐幼寧微微一愣。
「我是認真的。我現在煩惱也不是這個。」
「那你煩惱什麼?」
燕渟用力握拳,手中的夜光杯竟然被他生生捏碎。
「我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我明明拿了一手好牌,我理當做得比他更好,他十年做完的事情,我五年就可以做完。」
他?
「哥哥是說父皇嗎?」徐幼寧從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說出父皇這個詞的時候,多少有些不自然。
燕渟看著她,笑著搖了搖頭。
「不是他,我說的是,我的對手。」
「李深?」
他嘆了口氣:「對燕渟來說,李深的確是最大的對手,可對我來說,並不是。」
徐幼寧越發聽不明白了。
「哥哥,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燕渟垂眸,悶了許久,忽而抬眼望向徐幼寧,眼睛裡是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幼寧,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我的,只有你,只有你是我的。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