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頁
他隨意敷衍完這一句,躺回到自己榻上。
昨夜背了莊敬爬坡上山的,今晚又背著她一路走回來,他的腰背還真有點累。
李深看他疲憊的模樣,忍不住冷笑:「說起來,今晚徐幼寧費了那麼多唇舌,分明把我姐姐已經說動了,你為何還要鼓動姐姐繼續留在北梁?」
「你還不知道公主的性格嗎?」提起莊敬,傅成奚自然沒有方才隔岸觀火的冷靜和恬淡,眼眸中剎那間儘是無奈和苦澀,但這些愁緒繞來繞去的,終歸還是化作了一抹笑意,「不見到燕渟,她不會死心的,便是這一次被我們帶回去了,將來還會心心念念的過來。」
「所以你是想等她撞了南牆再出手?」
傅成奚看著太子,苦笑道:「她就是撞了南牆,也不會改變想法。」
李深知道傅成奚所言不虛,只是心中未免有些覺得可惜。
「這種時候,姐姐若是有一丁半點地向徐幼寧學習該多好。」
「她永遠都學不會幼寧的豁達。不止她學不會,我跟你都做不到。」
李深若有所思,沒有吱聲。
傅成奚繼續道:「幼寧跟咱們不一樣,徐家不是什麼大戶,她從前還在繼母手底下討生活,她想要的東西十之七八都得不到,只能算得上有衣穿、有飯吃、有屋住,若是不懂得捨棄,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秦侍衛跟公主不一樣,從小到大,你們想得到的東西十之七八都能得到,在你們的世界裡,從來都沒有什麼退一步海闊天了,只有去爭去搶。我比不得秦侍衛和公主,但在侯府之中,也算是眾星捧月,所以我跟你們一樣學不會。樁樁件件,便形成了我們的行事準則,即便在感情上也是如此。」
「你倒是想得深。」
「更何況,幼寧是一個會讓自己過得幸福的人,從前在東宮裡,她做一個小小的侍妾,可以讓自己活得幸福,後來做了良娣,她的日子也過得有聲有色,如今成了北梁的公主,更是不在話下。秦侍衛,我說一句你不想聽的話,幼寧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覺得她過得很開心,可她若是在別的男人身邊,她一樣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李深目露凶光:「知道我不想聽,就閉上嘴。」
傅成奚彎了彎唇角,笑過之後,正色道:「從我懷疑幼寧沒有死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在琢磨幼寧的想法。你還想聽下去嗎?」
「這些就是你琢磨出來的答案?」
傅成奚點頭:「秦侍衛覺得有道理麼?」
「沒道理,」李深冷冷回道。
「在我們看來,幼寧有你的寵愛,還有傍身的兒子,根本沒有離開的理由。」
傅成奚這番話,亦是李深自懷疑徐幼寧沒有死之後一直在思索的問題。
為什麼要走?
徐幼寧有什麼理由要離開?
她有珣兒,還有他。
珣兒是她的親骨肉不說,她對他,難道沒有一絲感情嗎?
那天晚上,她不顧一切地跑來找自己,兩人相擁纏綿之時,她眼中的情意做不得假。
她就真的捨得?
易地而處,讓他丟下珣兒、丟下她,他自問做不到。
徐幼寧,你太冷血了。
「現在你找到理由了?」
傅成奚點了一下頭:「今晚聽幼寧吐露了心事約莫能猜到。比起隨時可能消失的寵愛,當然是留在哥哥身邊更好了。」
「你是說,在她眼裡,我對她的寵愛是隨時可能消失的?」李深顯然被這話激怒了。
「難道不是嗎?」傅成奚看著李深,意味深長道,「在宮裡,即便是盛寵如貴妃娘娘,何嘗不是如履薄冰呢?幼寧在東宮住了那麼久,自然知道在宮中行走靠的就是帝王的寵愛,可寵愛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誰也不知道。」
李深張了張嘴,有心反駁,終究是無言以對。
想了一會兒,他方才道:「可她憑著燕渟的三言兩語就決定跟他離開,未免把我們的感情看得太過輕淺。」
「並不是憑著三言兩語,你忘了麼?在文山別院,是燕渟救了她的性命。她當然信得過燕渟了。」
李深徹底沉默了。
傅成奚見他這般,心中有些不忍,「幼寧不是要帶公主去遊玩麼?到時候找了機會,你跟幼寧攤牌,好好說一回。」
「戴上這面具,她當真認不出來麼?」李深摸了摸自己的臉。
「那當然,這可是天下第一的易容大師司空小月親手為咱們倆做的□□,若不是你事先知情,你能猜到這張臉下面是我嗎?」
李深看向傅成奚,還是一張英俊的臉,卻跟從前的傅成奚看不出一點聯繫。
這個易容大師的確很厲害,只是在五官動了些小手腳,便讓一個人煥然一新。
「你千萬別把面具摘了,我可沒本事給你戴回去,」傅成奚戲謔道,「秦侍衛,你到底是不希望幼寧認出你,還是希望她能認出你?」
李深沒有說話,伸手拉了被子蓋上。
傅成奚見狀,也蓋了被子,閉眼休息了。
夜已經深了。
李深眯了一會兒,忽然睜開了眼睛。
「傅成奚。」黑暗中,他低低喊了一聲。
沒有回音。
李深翻身坐了起來,披上衣裳悄無聲息地出了屋子。
第99章
晨光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