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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徐幼寧如今是良娣了,私底下,月芽還是喜歡叫她姑娘。
「太醫說要多活動麼,我已經在華陽宮悶了好幾天了。」徐幼寧道,「往山下走不知道要碰著多少人,還是往山上走好,清淨些。」
「姑娘是不是有好多話,悶在心裡好幾天了找不著機會同我說,這才非要爬山。」
徐幼寧見被月芽猜出來了,朝她做個鬼臉:「就你機靈。」
月芽哈哈笑了起來:「那天你在亭子裡跟莊敬殿下說了那麼久的話,我心裡可癢死了,早想問姑娘跟公主聊了什麼,怎麼說那麼久。」
「不是什麼好話。」徐幼寧怏怏道。
月芽若有所思,開門見山地問道:「姑娘是不是跟太子殿下鬧彆扭了?」
「為何這樣問?」徐幼寧自忖這幾日並沒有給太子使臉色,飲食起居言行舉止一應如常,怎麼會被月芽看出端倪呢?
「姑娘這幾天不高興,奴婢知道。」
「真的?」
「那當然了,奴婢伺候姑娘多久了,姑娘每回不高興,吃飯的時候就會咬筷子。」
「會嗎?」徐幼寧知道自己偶爾會咬筷子,可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高興的時候回咬,「月芽……」
月芽衝著她一笑,扶著徐幼寧繼續往前走,「御醫說了,姑娘有孕在身,心思就會比平常重一些,姑娘若有什麼煩心的事,跟我說說,心裡就會舒坦些。」
徐幼寧心裡嘆了口氣。
她所煩心的,並不是什麼說出來就會好受些的「煩心事」。
不去想,尚且能得過且過,越去想,越覺得難受。
月芽是徐幼寧最親近的人,此時見徐幼寧這模樣,頓時好奇地問:「姑娘,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奴婢呀?能跟莊敬殿下說,不能同奴婢說嗎?」
「不是我想同公主殿下說,只是她碰巧知道了……」徐幼寧看著月芽,心裡確實有些糾結。
月芽是跟著她進東宮的,若是將來她離開了南唐,月芽自然也是要跟著她離開的。
想到這裡,徐幼寧打定了主意:「有一樁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不過我要是告訴你,你千萬別說出來,否則咱們倆都小命難保。」
「到底出什麼事了?姑娘,你說。」
徐幼寧索性在石階上鋪了手帕,同月芽坐下,將燕渟、北梁公主身份之事撿要緊的同月芽說了一遍,月芽自是如聞天方夜譚一般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來。
「這……梁王殿下拿出什麼憑據了嗎?」
徐幼寧搖頭。
「無憑無據的,姑娘怎麼好相信他?」
「燕渟救過我好多次,上次我染上了疫症,差點死在了文山別院,也是燕渟十幾日不眠不休地給我配藥,救活了我。」徐幼寧道,「如果我不是他的妹妹,他沒必要這麼拼命的救我。」
月芽恍然:「闔宮上下都說姑娘福大命大,是天命之人,所以才能在疫症中活下來,原來是梁王殿下救了姑娘。」
「是啊。」
「不過,」月芽擔憂道,「會不會是因為梁王有所圖謀,所以才會對姑娘那麼好呀?」
「原來我也是這麼想,後來認識久了,我才知道,我身上壓根沒有什麼可以叫燕渟圖謀的。」
燕渟幾乎無所不能,壓根沒有什麼需要利用徐幼寧的地方。
月芽對燕渟並不熟悉,因此一時說不上什麼主意,只是,她本能地覺得,北梁太遙遠了。
「姑娘,如今你已經是太子良娣了,再等幾個月你生下孩子,位份還會再晉,到時候很可能會是太子側妃了,雖然比不得公主的尊貴,那也是不差的。姑娘若是去北梁,捨得小王子嗎?」
徐幼寧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快七個月了,徐幼寧時常能感覺到它在自己的肚子裡動,有時候踢她一腳,有時候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泡。
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揚。
「也不知道是閨女還是小子呢!」
「姑娘,太子殿下待你極用心思的,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都瞧得出來,你難道會瞧不出來嗎?」月芽回憶起之前的事,不無感慨道,「奴婢聽說,姑娘被錦衣衛帶走之後,太子殿下去重華宮門前跪了許久,陛下勃然大怒,叫太子殿下自己去文山別院送死。陛下本來是怒言,殿下聽著這話,卻如捧著聖旨一般即刻前往文山別院。」
好,他自然是對自己好的。
在文山別院那會兒,但凡少一個他或者少一個燕渟,徐幼寧這條小命都保不住。
「他當然是對我好的,可是月芽,你還記得以前咱們是怎麼說的嗎?」
「姑娘你說的是從前是在蓮花巷的時候嗎?」
「是啊。自從我跟承遠哥哥的親事定下來之後,咱們倆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咱們都知道,等我嫁到衛家,我是承遠哥哥的正妻,他會一心一意地待我,咱們倆都能挺直身板說話。」
「衛公子的確是……」月芽想著如今的處境,不好再多說衛承遠的好話,便只說徐幼寧跟太子的事,「太子殿下畢竟是儲君,身邊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的。」
「我明白,可我還是難受。」徐幼寧嘆道。
「唉。」月芽也跟著嘆了口氣。
對從前的徐幼寧來說,如今的局面的確是最好的,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也,從前的徐幼寧沒得選,現在她有自己做決定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