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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太太看到了一絲希望,卻又感到十分的絕望。
那人最善察言觀色,自是看出老太太已經意亂,侃侃道:「徐大人是老太太的獨子,我家主子要的,只是徐家的一個庶女。沒有了孫女,老太太固然傷心,可若沒有徐大人,往後這一大家子還能活嗎?我聽說,今日老太太已經請人幫忙賣宅子,賣了房子的確可以補上貪墨的虧空,可貪墨不是借支,大理寺也不是使銀子就能打點的地方。」
對方句句在理,步步相逼,聽到這個,徐啟平的嫡妻陳氏忍不住道:「母親,唇亡齒寒,若是老爺定了罪,我們這家子往後都沒活路了。」
徐啟平這一輩,只得他一個男丁,好在他有妻有妾,生了兩個兒子,三個女兒,算得上是人丁興旺。老太太的兩個孫子尚在讀書,若是徐啟平真問了罪,孫輩的科考之路就斷送了,餘下的女眷能坐吃山空多久?
淪為犯官家眷,所有人的前程都沒了,男丁不能科舉,女眷不得婚配。
見老太太始終不肯言語,陳氏撲到老太太跟前,哭求道:「母親,兒媳知道夫君是受奸人所害,可他已然落入別人套中,根本無法辯白,犧牲一個庶女,救徐家於水火,您為何還不答應?」
「閉嘴!」老太太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悲憤斥罵,「我們徐家是詩書人家,絕不會賣女兒求生!」
「難道母親要眼睜睜看著徐家毀了麼?」陳氏見老太太不願鬆口,大哭起來,索性當著外人將心中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您老就是偏心,兒媳知道您一直心疼幼寧,平日裡只疼她也不疼姝兒也就罷了,難道在您老人家眼中,徐家上上下下十幾口人加起來都比不上幼寧一個麼?」
「閉嘴!」老太太狠狠打了陳氏一嘴巴。
陳氏嫁進徐家二十年,還是頭一遭挨了婆母的責打,捂著嘴巴愣住了。
來客聽著婆媳倆的對話,神情淡漠,待屋子裡的動靜稍停,方道:「老太太,成與不成,您老給個準話。」
陳氏回過神,跪在地上,砰砰朝徐老太太磕頭。
老太太眸中含著眼淚,搖了搖頭:「我做不了這個主,幼寧的事,聽聽幼寧是怎麼說吧。」
陳氏聽她語氣鬆動,起身拿帕子拭去眼淚,轉身對身邊的媽媽道:「老太太的話你聽到了,請二姑娘過來說話。」
二姑娘徐幼寧,是徐啟平外室所生,抱回徐家的時候尚不足兩歲,說是生母身子孱弱,產後一年多便沒了。那時候陳氏正在坐月子,不肯照料這來路不明的外室女。老太太見孩子可憐,便抱到了自己院裡,取名幼寧,養了幾個月,越發覺得親昵可愛,遂把她一直留在身邊。
老太太住正屋,幼寧住在旁邊的暖閣里。
頃刻,這位二姑娘便被領了過來。
她一到,初時神情傲然的來客頓時眼前一亮。
徐幼寧年方十八,正是待字閨中的年紀,她身上穿著杏色襖裙,外頭罩著一件水紅色比甲,髮髻梳得整整齊齊地,清秀文靜的模樣,看起來像枝頭開得最端正的一朵杏花。
屋子裡站著生人,徐幼寧不安地看向老太太:「祖母……」
老太太見著她,原本一直克制的眼淚頓時流了出來。
徐幼寧嚇了一跳,忙拿出帕子給老太太擦眼淚,惶恐道:「祖母,您別擔心了,便是不能住在這宅子裡頭,咱們一家人搬去鄉下也是極好的。」
徐啟平入獄,徐家上下日夜不安。
賣宅子的事,徐幼寧雖然沒有插手,也是知道的。方才婆子來叫她的時候,她正在暖閣里收拾自己的東西。
如今見屋子裡有生人,她心下以為這是祖母托牙人尋的買主了。
陳氏見狀,拉過徐幼寧的手,將波動的情緒強行平復下來,和藹道:「幼寧,現在有一個救你爹爹的法子,你願意救他麼?」
「我?」徐幼寧聽得疑惑,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處,「太太,我怎麼救?」
徐啟平有外室這事,陳氏一直耿耿於懷,不願意讓徐幼寧叫自己母親,她便一直尊稱陳氏為「太太」。
陳氏牽著她走到那來客跟前,「這位先生有法子救你爹爹。」
徐幼寧轉頭看向那陌生的客人。
來人一襲玄色衣裳,上頭沒有任何花紋,她說不出他身上掛的玉佩是什麼明堂,可她瞧得出他衣飾打扮比他們一家子金貴得多,舉手投足比爹爹在國子監的同僚們還氣派得多。
她有些茫然,只是陳氏怎麼說,她就得怎麼做。
於是朝著客人拜了一拜:「先生,請您救救我爹。」
來人本來神色漠然,始終帶著高高在上的傲慢,聽到徐幼寧這略帶稚氣的話,端著的氣勢不禁減去幾分,柔聲對徐幼寧道:「二姑娘,正所謂禮尚往來,我若幫了你家的忙,你是不是也該幫我的忙?」
是這個理。
徐幼寧點頭。
「這麼說,二姑娘答應了?」客人問道。
不等徐幼寧說話,老太太便道:「幼寧,他不是要你幫忙,是要帶你走!」
帶她走?
徐幼寧愈加迷糊,望著客人問道:「先生要我去你家做奴婢嗎?」
「是伺候人,但不用做奴婢。」
不用做奴婢,卻要伺候人……徐幼寧養在閨中,卻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她望著客人:「先生是要我去做給你做姨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