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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別說,這種現代人根本不會信的作秀,其實在這個時代還蠻好用的。由於社會階級分化嚴重,大多數出身高的人根本看不起底層人民,覺得他們又髒又蠢,不堪教化。甚至主流思想就是巴不得人民再傻點,都像牛羊那般老實聽話幹活就好,不需要擁有自己的思想。況且這群俘虜還是異族人,是被抓到的俘虜,按照慣例是要跟牲畜一樣打上烙印拉去販賣的。
她握著其中一個老婦人的手,深情的道:「別擔心,我的士兵不是那種殘暴的人,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你們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
老婦人一臉惶恐,其實她大概並不是那麼的老,但因為常年風吹日曬,過早的就生出了滿臉的皺紋,還有大大小小的曬斑。由此可見遊牧民的生活大概並非只有天蒼蒼地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那麼美好。她的手乾枯粗糙宛如樹皮,和王微雪白的雙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安的想要把手收回去。但王微拉著不放,用力的握緊搖晃了幾下,還從頭上拔下了一隻固定頭髮的銀簪子,為老婦人梳理好頭髮,插到了她的頭上。
換個人大概會顯得格外的詭異,讓俘虜們懷疑莫非是個變態。但由於王微是個女人,光看外表她還是很漂亮迷人的,因此雖然不少人依舊很緊張,但見王微如此的和藹親切,還是漸漸放鬆,不再那麼硬邦邦的緊繃著了。王微也沒指望一下子就能收服人心,秀了一圈後就告辭了。還當著這些人的面叮囑士兵們要好好照顧他們,不准呵斥打罵。
回到帳篷寫了幾封信看了一會兒兵法書,親兵過來送晚飯的時候王微想起了那個被單獨關押的男人,順口問了一句:「那傢伙怎麼樣了?有沒有給他送吃的?
」
這個親兵年紀還小,是白煜的乾弟弟,和他一樣長著娃娃臉,顯得挺可愛的,所以平時古裏海迷出去做事的時候都是他接替伺候王微的日常,聞言有些委屈的道:「當然送去了,還有一大碗肉呢。」
「他吃了嗎?」
「吃了啊,吃得可快了,不知道餓了多久,狼吞虎咽的。不過他只是吃了麵條,肉卻沒怎麼碰,真是浪費。」
王微所有所思,其實這碗肉算是故意考驗他的,別以為遊牧民就能天天吃肉,只有部落酋長級別才有可能養數百數千的牛羊,一般牧民能養個十來只就不錯了。而牲畜們的肉、奶、皮毛都是拿去換生活用品和其他必需品,自己很少殺來吃。
那個男人餓了這麼久,但還能克制住自己,不去碰肉,而是選擇性的只吃好消化的麵條,免得弄壞了腸胃。有這種認知和忍耐力,看來果然不是一般存在。
「唔,那之後就不要給他拿那麼多肉,熬點肉粥什麼的吧。哦,對了,馬上就要拔營行軍,我這邊太忙沒空理會,你找人把他看好了,單獨關在運糧草的馬車裡,不准他和任何人私下交談。」
親兵不高興的撅起了嘴:「殿下,不就是個髒兮兮的蠻子嘛,對他那麼好作甚。這些蠻子都是天生的賤皮子,不聽話就打到聽話,我看這裡的人都是這麼幹的。」
王微懶得理他:「去去去,你好歹也是苦出身,這麼快就開始看不起底層人民了?小同志,這種思想要不得啊。罰你去抄一遍我寫的手冊,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觀念。」
親兵滿心不願,但不敢違抗她的命令,拉著臉出去了。
由於對方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孩,所以王微才罰他抄書,不然的話早就拉出去打板子了。為了防止她的軍隊跟歷史上那些農民起義軍一樣快速腐化墮落,王微平時很重視思想教育工作。時不時的就組織大家一起憶苦思甜,講講自己的悲慘身世,選擇性的講一些適用於這個時代的愛國教育故事。曾經因為一時腦子沒拐彎給大家講了岳飛刺字精忠報國,搞得大家都追問岳飛是誰,讓王微很尷尬。
她倒也沒有故作高深的講大道理,就是自己編寫了一些雞湯小故事,不過也已經讓這些目不識丁的士兵們聽得大受震撼,淚流滿面。其中王微夾帶私貨,改頭換面的給他們講了楊家將以及後面楊門女將掛帥的故事,還挺受歡迎。大家都很愛聽佘太君帶著一門寡婦報效國家奮勇殺敵的段子,王微趁機也宣揚了一波誰說女子不如男的思想。
有她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大家都覺得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可惜王微不善音律不會寫戲,要不然還可以山寨一波花木蘭,唱唱「劉大哥這番話理太偏」之類的。她倒是想叫王雁幫忙,但王雁對她這些做法很不以為然,甚至私下埋怨說有辱斯文,對牛彈琴。
明明他平時對這些底層大眾也表現得很同情,但卻不肯真的放下身段深入群眾和群眾打成一片,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時代局限性。到底王雁不是什麼充滿熱情的愛國知識青年,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封建士大夫。
士大夫的理想嘛,自然就是和皇帝「共治天下」,再教化萬民。可惜這裡的教化萬民,王雁的理解一定和王微不一樣。他估計就沒想過要全國掃盲讓大家都讀書。說來可笑,王微曾經和王雁談及過這個話題,他的觀點……怎麼說呢,居然挺有印度種姓制度那味兒。反正就是人生來分三六九等,農民的後代就繼續當農民,士兵的後代繼續當士兵,只有世家的後代才有資格讀書,然後擔負起領導愚民治理天下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