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縱然江流極其需要一個傳宗接代的兒子,卻還是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出身實在是太過低/賤,連納回府當個妾都不配。所以在那名家妓生下兒子後,他便直接去母留子,假稱是養的外室所出。而家妓的主人也因為他擔心走漏消息,不聲不響的找了個由頭治罪下獄,一家人沒留下一個活口。
可笑那家主人本想著討好拍馬屁才竭盡所能的邀請江流做客,誰知卻把自己連同全家老小的性命送上了黃泉路,到死都渾然不知。
江流的出身不是秘密,可謂人盡皆知。他家世代皆是寒族,要不是當初他靠著自己英武俊朗的外形以及風流倜儻的氣度迷倒了王家旁支的小姐,靠著這門親事進入官場,並且踏上仕途,大概他還在靠著給人抄書過活。所以很多人都看不起他,覺得他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這些年隨著他登上節度使的位置,議論嘲笑之聲漸漸少了,但江流心裡明白,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比如王家的直系正統,就算他名義上算是王家的女婿,還是依然看不起他。他可以不在乎岳父,因為現在他已經完全無法對自己構成威脅。但他還是很需要和王家扯上關係的,即便他妻子一家和長安城裡的王家只能算還沒出五服的親戚,好歹將他和王家扯上了關係。
心裡對妻子已經越來越厭惡,覺得她無事生非,整天瞎折騰,但江流臉上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對於長壽「要不要將人趕走」的詢問,他也只是揮了揮手,冷漠的道:「隨便她去吧,派人去盯好了,不要讓別有用心之人混進來。」
長壽急忙彎腰答應下來。
江流已經無心練字,背著手在書房裡走了幾圈,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翻,忽然想起了另一間煩心事:「少爺最近幾日可還安分?」
長壽猶豫了一下,才謹慎的答道:「已經安分下來,不再試著強闖出府,也沒有再胡亂摔東西不肯吃飯了。」
江流冷笑了一聲,厭惡的道:「果然和他那個生母一樣,生來低/賤,上不得台面,也不想想,我費心謀劃想讓他尚主是為了什麼。現在我活著還能護著他,等我死了,我的好夫人和她娘家不把他生吞活剝了才怪。一天到晚只知道舞槍弄棒,正經東西一點不肯學,胸無大志,毫無才幹。不娶個出身高的妻子扶持,他還想怎樣。」
長壽戰戰兢兢,更不敢搭話了。雖然外面的人總是說江都督對唯一的兒子多麼多麼的寵溺,可他身邊的親信又豈會不知他心裡根本看不起這個兒子。只不過除他之外別無選擇,才不得不忍耐著厭惡罷了。
江流慣來會掩飾,不耐之下稍微吐露了一兩句心聲,還是在自己絕對的心腹面前,但也就僅限於此,很快收斂了情緒不再多言。他坐在書桌前,用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桌面,思索了片刻後又問:「公主那邊有何動靜?除了王雁之外可還有其他人上門拜訪?」
得到了長壽肯定的回答後,他微微翹起唇角,眼神中掠過一絲冷厲:「既然王雁不忘舊情這樣都要趕著去幫公主,傳出話去,王家裡的那個人可以動一動了。」
長壽躊躇著道:「老爺,這是不是太過了,好歹是公主,萬一出了什麼事,皇上追究起來……」
江流若無其事的道:「出了事那也是王家的錯,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原本還想讓公主給我當兒媳,她自詡清高看不上江家,那也不必對她手下留情了,按我的話去做。」
長壽不敢再多話,唯唯諾諾的躬身應下,自去安排了。江流走到窗邊,聽著外面越來越大聲的嘈雜以及鐘鼓念誦之聲,又看到窗台上放著的一盆盛開得正好的月季,隨手摘下了最大最美的一朵,夾在手指間一點點碾碎了,丟進了窗下的湖水裡。
「早登極樂啊,也好,也好,反正留在人世間不過繼續受苦而已。」
有關江流的一切,王微自然不會知道,和李淮交談過後又過了兩天,她幾乎就再也沒有能接近李淮半步。消失不見的田伯忽然就冒了出來,殷勤的收拾出了一個房間給她暫住,還把之前她摘掉給田伯拿出去換錢的首飾全部還了回來。
至此王微哪裡還看不出對方是在隱晦的劃清界線,所以很識趣的沒有再去跟李淮套近乎。說起來李淮救了她一條命,又出面安排幫她出城去找皇帝,而她只是照顧了他幾天,算起來總體還是李淮虧了。所以王微覺得沒什麼可抱怨的,將來若是她還能好好活著,而李淮時運不濟的話,她還是願意出手幫個忙,還上這份人情。
只是王微也不免猜疑,王雁打算怎麼把她送走呢,外面全是監視的眼線,總不可能大搖大擺的把她敲鑼打鼓送走吧,起碼江流肯定不會答應。然而大半夜她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被人捂住口鼻從夢中驚醒,眼睜睜看著一個應該是女人的高大身影一路把她扛出了房間,翻牆到了街上,塞進了一輛馬車後,她大概猜到王雁是怎麼安排的了。
馬車不知道事先被怎樣處理過,走起來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那個女人毫不客氣的往王微嘴裡塞進了一個木球,角度卡得正好,讓她沒辦法吐出來,只能嘴巴大張。她瞪著那個看上去應該有三十來歲的女人,很想說不必這麼對她,她不會喊叫。可是對方看都不多看她一眼,不光塞了她的嘴,還用一床被子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像個被打包的行李似的睡在馬車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