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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後她開始拼命的運轉腦筋,思索萬一陳玉裝傻,用各種理由敷衍推脫,她該怎麼應答。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 陳玉能混到現在的地位,四處都是耳目眼線這件事肯定是跑不掉的。皇宮裡的大太監不就是靠著消息靈通快人一步才能占據優勢和主動權的麼。可這種事情到底是犯了忌諱, 除非王微能抓個現行, 陳玉完全可以矢口否認,將自己洗刷得清清白白。
沒有哪個太監會當面公開承認這一點。
果然,正如王微所料, 陳玉露出了一絲抱歉的笑容, 恭敬的道:「奴婢真心想要給出一個讓殿下滿意的回答, 可惜奴婢這段時日一直都在鄴城, 實在是有心無力,還請殿下恕罪。」
王微一陣無力,再次體會到了公主的身份是多麼的不值錢, 連個太監都敢公然的敷衍她。不過她卻不能對著陳玉擺什麼公主的架子,因為陳玉根本不用在乎她的感受,而她卻不能對陳玉這種地位的太監造成什麼大麻煩。反倒是萬一得罪了他, 隨便耍點小手段,王微的宮廷生活只怕就要夠嗆。
當然,如果這是一場談判,王微有一肚子的道理和事實可以擺出來和陳玉掰扯個清楚,她還是有自信能夠說服陳玉的。但她卻不得不考慮一下現實問題——就她這樣一個生於深宮長於深宮此前從未對前朝政務有過任何興趣的公主,忽然大道理一通一通,陳玉除非是個傻子,估計立馬就能看出來她不對勁。
到時候來個邪靈作祟把她弄去燒了可就好玩了。
絞盡腦汁的把自己儘量貼近公主的思路模式想了一會兒,王微終於找到了一個比較靠譜的藉口,羞答答的低下頭,兩隻手絞著衣袖,細若蚊聲的道:「陳公公,我也是確實沒有其他辦法了,只當可憐可憐我,你……你一定知道的,我不問別的,就想知道……駙馬、駙馬他……」
想來想去,作為一個本土十來歲的花季少女,最關心的當然就是自己的婚事。用這個作為切入點,王微覺得沒毛病。
因為要低頭裝害羞,王微無法觀察此刻陳玉的神情如何,但能感受到他的視線若有實質的落在自己的頭頂,盯得她頭皮有點發麻,不知道這番說辭能不能矇混過關。無數的電影電視劇終究還是對她造成了一定影響,總覺得像陳玉這種地位的太監,必須是陰險狡詐多智近妖,萬一被他看出自己是在演戲,那就徹底涼涼。
垂著腦袋等了半天,對方卻很有耐心,一點主動說話的意思都沒有,王微只好努力的擠出點淚水,用手帕捂著臉故作悲傷的繼續道:「陸公公的本事連父皇都讚不絕口,就當是我欠你一份情,只要告訴我,駙馬他的態度究竟為何,他……是不是真的不肯承認婚事了?」
借著擦眼淚的機會王微飛快的往陳玉臉上瞟了一眼,見他氣定神閒,雖然確實露出了一副同情的神情,但眼神卻冷冷的,看來這番說辭還不足以打動他。
王微只得再接再厲,一邊儘量維持著傻白甜的表情,一邊挖空心思的找更多合理的藉口。
「駙馬是在怪我嗎,怪我在江家住了那麼久,壞了名聲?可我也沒辦法啊,江流那麼凶,我真的好害怕……要不是有堂兄在,我只怕是、只怕是……」
到底不是專業的演員,王微努力了半天,這就是她所能到達的極限。她擔心拙劣的演技被陳玉看破,乾脆用手帕捂著臉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她覺得陳玉大概心裡挺不耐煩的,不過身份上到底他們一個是主子一個是奴婢,他不得不耐著性子柔聲哄道:「殿下,別哭了,您這不是在為難奴婢嗎。」
察覺到他語氣鬆動了幾分,儘管不知道是裝的還是另有目的,王微趕緊加大力度,抽泣得更加難過,嘟嘟囔囔的說著一些「這樣下去我還怎麼見人」,「天呀我真的太慘了」之類的話。
從和皇帝短暫的相處時日裡,王微不動聲色的從他那裡套了不少有用的話,大致推斷出了公主在宮裡是個怎樣的形象——柔弱、嬌嫩、溫順得近乎懦弱。當然這也許只是皇帝單方面的看法,畢竟他為人太不靠譜了。但根據王微斷斷續續從之前伺候她的那些宮女太監嘴裡打聽到的消息,公主差不多就這樣。
所以王微並不擔心自己過度演繹會招來陳玉的懷疑,想必過去的時日裡他也沒什麼心情過多關注公主的日常。
看來即便是個太監,陳玉依舊和大多數男人一樣,對女人無窮無盡的淚水沒有辦法,他沉重的嘆息了一聲,求饒般的道:「殿下,別哭了,讓人看見還以為奴婢把您怎麼了呢。您要是哭腫了眼睛被聖上見到,那還不賞奴婢一頓板子。」
王微趕緊用手帕抹了抹眼睛,怯生生的看著他,陳玉顯得十分無奈,但王微總懷疑這幅模樣也像是他故意裝的,因為他的眼睛幽暗陰沉,倒映著她小小的身影,讓她覺得有些不安。
陳玉忽然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彎腰從王微手裡扯走了那條被揉得皺皺巴巴的手帕。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還舉到鼻子前聞了聞,讓王微一陣心驚膽戰,慶幸還好她並沒有在手帕上撒薄荷油之類的東西,不然分分鐘露餡。
當然他這麼做看上去顯得挺變態的,可誰叫他是個太監。王微不喜歡讓太監靠近自己,平時的梳妝更衣都只用宮女。但聽那些宮女閒談的隻言片語,宮裡的妃嬪讓太監伺候日常,甚至幫著沐浴擦背都不奇怪。所以王微只能對陳玉這種行為裝傻,假裝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