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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李淮卻像是真的被傷了心,那股剛醒來時候的精氣神都消失不見了,整個人蔫蔫的,像一隻落水被打濕了毛的小狗。而且還自以為隱晦的一直用愧疚的視線偷看王微,搞得王微哭笑不得。
別說只是隨口胡扯的假話,就算是真的和流言一眼落入亂軍之手被侮辱了,王微也不會一蹶不振的想死。她只會努力的活著,把傷害過自己的人全部弄死報仇,再好好的繼續生活下去。但現在要是再解釋她好端端的,啥事沒有,好像又有耍人的嫌疑,想到外面那些沸沸騰騰的流言並非她杜撰,王微便沒有開口分辨。
但是見李淮那麼內疚的樣子,王微不免感到奇怪,收拾了一番後安慰道:「堂兄,又不關你的事,那天要不是你捨身相救,我連命都保不住,對你我只有感激,別放在心上。」
李淮沒吭聲,一看就知道他沒有接受王微的說辭,把這件事當成自己的責任,鄭重其事的記下了。王微有點苦惱,抓了抓頭:「你看,我都沒在意,就當被狗給咬了一口唄,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淮看了她一眼,那和他年齡完全不相匹配的深沉視線里飽含了千言萬語,讓王微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李淮暗自下了什麼不得了的決心似的。他第一次主動伸手握住了王微的手,低聲道:「殿下,放心,無論如何,我……我都會養著你。」
王微差點笑出了聲,覺得這孩子真是正直到可愛的地步,想必要不是他們兩人是堂兄妹的關係,他還會鄭重承諾娶了自己什麼的。她感慨的想,原來即便是古代,也有這樣有情有義的好男……呃,不,好孩子。可問題在於,根據梅兒的說法,原本的公主和這位郡王不熟,沒什麼情誼,他幹嘛對自己這麼情深義重啊?
心裡這麼想,她便真的問了出來,不要臉的眨著眼睛賣萌,用連自己聽了都噁心的甜膩聲音裝得很感動的問:「堂兄,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李淮沉默了一會兒,眼神放空,仿佛是在回憶往事,最後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當年我初進宮,菀嬪娘娘曾經照顧過我,她……對我很好。」
菀嬪?誰?
王微茫然了一會兒後才回過味,好像那就是公主已經去世的親媽。沒記錯的話,她一直都只是一個宮女,被皇帝心血來潮的幸了一次後勉強封了個低等的選侍,然而就是那一次讓她懷上了孩子。原本皇帝還打算假如生個皇子就給她加封高位,結果只生了個女兒,大失所望之下菀嬪徹底招致了他的厭惡。
公主沒有被她撫養過,直接記到了其他妃子名下,直到兩年因病前去世,皇帝才追封了個嬪位。因為出身宮女又不得寵,菀嬪在皇宮裡跟隱形人一樣沒存在感,王微都沒想到她身上去。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李淮那張少年氣息滿滿的臉,心說不是吧,難道他暗戀的其實是公主的娘親嗎?
呃,仔細想想那時候李淮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菀嬪雖然形同被打入冷宮,名義上依舊是皇帝的妃嬪,這樣兩個人怎麼可能發生什麼。根據一系列王微看過的小說套路,大概能想像出緣由。無非是一個被迫離開父母的孩子和一個無法撫養女兒的母親,兩個人機緣巧合下培養出了一種類似親情的關係吧。
不過看李淮一臉懷念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謊,如此一來倒也說得通,愛屋及烏,他感念著當初的菀嬪,對菀嬪唯一的骨血好一點,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少年情懷總是詩嘛。像他這個年紀的男孩,才會因為朦朧的好感不顧一切不求回報的付出,等到再長大幾歲變成了面目可憎的成年人,就不會有這麼純潔熱烈的感情了。
只是心情不免有點複雜,沒想到她的得救居然還是沾了原本公主親媽的光。王微不禁猜想,這位無緣得見的菀嬪是個怎樣的女子,才能讓一個少年念念不忘,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救她的女兒,還一副要把照顧她的重任搶過來背在身上的架勢。
「虧我把你當兄弟,結果你卻想當我爸爸。」
王微自嘲的想,但隨即意識到這種想法太不尊重了,急忙在心裡對過世的菀嬪鄭重道歉。
在王微七想八想的時候,李淮似乎已經整理好了心緒,一切短暫的外露感情再次被他藏在了早熟的面孔下,恢復成了那個沉著嚴肅的少年,任憑王微怎麼看都無法看出此刻他內心的想法。
他絕口不提王家,而是鄭重的問:「殿下,既然婚事有了波折,江流對你不懷好意,你如何打算?」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王微也沒什麼可隱瞞的,除了面前這個還病怏怏的堂兄,王微不知道還有誰能信任,惆悵的嘆了口氣。
「最開始我是想去找李宰相,尋求他的庇護,可是眼下看來他也畏懼江流,不敢當面得罪。江流的兒子倒還算可以,看上去不像是想娶我的樣子,但他胳膊擰不過大腿,到頭來還是得讓江流說了算。想來想去,要麼先假意答應,免得江流沒了耐心想出些下三濫的法子來逼我就範。要麼就找機會逃出皇城,去鄴城尋找父皇。」
說到這裡她自己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道:「唉,和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算了,我會想辦法,反正江流除非公開造反,他不敢真的將我怎樣,最多像現在這樣把我晾著,覺得就算是折磨了。你先好好養著,別瞎操心。」
李淮默默的聽著,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王微自以為算是個職場達人,見過不少世面,在這個十來歲的少年面前依舊敗下陣來,完全猜不出他的打算。但見他神情淡定,胸有成竹,絲毫不見驚慌,不免在心裡又噴了那個弱智皇帝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