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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人的兵力比不上鄭節度使,不過他管轄的平洲距離皇城最近,算是半個地頭蛇,和朝中不少官員平時來往密切,在人際關係這方面又占據了上風,風評不錯,很多官員都隱隱站在他那一邊。
而那位王大人大概就是公主的未來駙馬了,和前兩位節度使相比,他的兵力和人情都大大的不如,但他卻占了個出身,這方面穩穩壓了前面兩者一頭。畢竟從古至今本國的傳統里,出身都占據很重要的地位。
根據王微套話的結果,現在的王朝還是走的士族庶族那一套,什麼科舉八股都還沒影子,想要做官,要麼出身士族,要麼投靠世家權臣,庶族妄想出頭千難萬難。
建國時高祖皇帝制定了士族名譜,上面除了皇族李姓排在第一,緊跟著便是王鄭盧崔四大世家以及其他有名的士族。之後的數十年裡,非名譜上的庶族寒族根本就沒有什麼步入仕途的機會。不過因為王朝本身已經開始山河日下,所以士族庶族的區分沒有最開始那麼牢固,什麼不得通婚不得出仕的戒律早就被打破了。然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天下大多數人心裡,士族跟世家還是自帶了一個血統高貴的光環。
而被王微默默認定是個渣男的王姓駙馬,他出身自王氏直系一脈,從曾祖開始便是嫡系嫡子,祖父和父親都是國公,祖母和母親是一個是崔家的直系嫡女,一個是當時中宮世家女皇后嫡出的公主,論血統的話可比現在因為撿漏才獲得皇位的小透明庶子皇帝以及宮女所生的公主本人高貴多了。
……當然王微從不覺得這些血統論有何高貴之處,又不是種馬種狗還得附上血統證明書,無奈現在的輿論就是這樣,原來的公主能跟王家的嫡長子定下婚約,在大多數人看來就是委屈了男方。估計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位王大人才對婚約充滿了怨念,以至於不小心被其他兩個對頭抓住了把柄。
所以渣男駙馬的背後是世家士族的利益共同體,同樣不可小覷。
理清了人物關係和背景,王微心裡有了底數,便示意可以接見這幾位大人物。她因為這個機會才第一次真正的踏出了這所牢房般的院子,來到了前院的正堂。
雖說這裡只是江節度使一個私生兒子的宅邸,卻布置得極其精美華麗,一路上走來王微只看到了好像望不到頭的重重院落以及曲折迴環的走廊,以及到處都是重兵把守巡邏的嚴密布置。那些士兵早在她過來的時候都半跪於地,不敢抬頭直視,安靜得只能聽見一群人的腳步聲,王微第一次體會到了何為權力的滋味。哪怕她自覺現在是個落魄的公主,毫無自主的權力全憑他人擺布,可在其他人眼裡,她卻依然高高在上,不可冒犯。
這對於現代人而言的確非常的新奇。
就這麼前呼後擁的被數十個宮人簇擁著步入正堂,梅兒引著她到了上首的那張紫檀木扶手椅上安坐。下面站著好幾個穿著官服的男人,在她進來的時候紛紛站起,下跪行禮,口稱千歲。
王微早就被梅兒叮囑過,見狀雖然心裡覺得怪怪的,臉上卻很端得住,穩穩的坐著沒動,只是輕輕點了下頭,梅兒肅穆的等下首的人們行完了禮後,才沉聲道免禮賜座。
王微規規矩矩的坐著,兩隻手也擺在膝蓋上,第一次面對這個時代的權臣,她著實有些緊張。她並沒有偷窺,而是大大方方的打量著下面的幾個男人。右手邊第一個五十來歲穿著紫色官服的,大概就是那位李宰相,留著一把美須,一身文人的氣質,只是臉頰上有兩條深深的法令紋,眉宇間帶著幾分愁苦之色。
他身後還有幾個文官打扮的男人,從三十多歲到六十多歲都有,王微估計都是和他一個體系的,將每一個人都認真觀察了一番。
而和這位宰相相對而坐的其他幾個人,氣質就截然不同,不論年齡大小都帶著一股彪悍幹練,顯而易見都是武將出身。為首的那個目測三十七八歲,相貌英俊,上唇留著鬍子,放在現代絕對是個成熟穩重類型的帥大叔。而後面坐著的兩個男人就要年輕一些,一個二十五六歲模樣,皮膚白皙五官俊美,卻滿臉寒霜,眉頭因為常年緊皺已經出現了深深的紋路,一看就知道是個性格嚴肅不苟言笑的人。而另一個皮膚黝黑,像是長期在外奔波,面容精悍,高鼻深目,帶著一股子桀驁不馴的意味。
屋裡除了他之外所有的男人都沒有直視王微的臉,要麼看著地板,要麼盯著花瓶書架,只有他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王微,神情傲慢,嘴角還帶著一絲譏諷的嘲弄。不過其他人雖然都察覺到了他這種無禮的行為,卻沒有人站出來指責,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視而不見。由此可見,這些人雖然對著王微下跪行禮做出恭敬的樣子,心裡壓根兒沒把她當回事。
嗯……王微大致能猜出這些人到底誰是誰了。
第8章
大廳里的眾人無言的坐了一會兒,互相都在充滿戒備的打量觀察,王微注意到文臣那邊的人臉上帶著幾分憤憤不平之色,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官員滿臉都寫著「忍辱負重」四個字,卻又不得不強壓努氣,抓住太師椅扶手的手指都因為用力而發白。也不知道在她進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這幾位應該官位不低的大人們如此火冒三丈的同時忍氣吞聲。
不過和他們相對而坐的另外幾位代表武將的人就淡定多了,那位通身氣派一看就知道做慣了人上人的面癱嚴肅男目不斜視,哪怕肯定察覺到王微在盯著他看,連眼神都沒移動一下,看著前面不遠處做擺設的一盆珊瑚,從頭到尾都散發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