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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皇帝的肩膀微微放鬆,王微就知道她這個回答是正確的,皇帝從一開始就沒有真的徵集她意見的意思。
滿意於王微的識相溫順,皇帝像是憋了太久終於找到一個可以一吐為快的樹洞,趁著此刻伺候的內侍都在屋外,苦惱的對著王微倒起了苦水。
「唉,長樂,你是沒看見,那些相公學士咄咄逼人的樣子多可怕,好像父皇不肯回長安,李家天下明日就得換人坐似的。他們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別以為朕不知道,外面全是胡人,最近的一支都要過江了,距離長安不到一天的距離,萬一朕剛剛回去,胡人就打了進來,朕豈不是要做了亡國之君?」
皇帝恨恨的擊打著自己的大腿:「真是一群無君無父的狂妄之徒!口口聲聲說什麼為了江山社稷,怎麼不想想朕的安危。朕乃是天子,天子倘若有個三長兩短,天下豈不是危矣!」
王微聽著這一番自私自利到了極點的胡言亂語,很佩服自己居然還能維持著平靜的笑容,贊同的點頭。她再一次怨恨為什麼自己偏要是個女人,如果是個皇子,就這麼一個糊塗到了極點的皇帝,她隨便出去活動活動,肯定就能獲得不少智商正常大臣的支持。大家一起來個和平逼宮讓皇帝退位,換她登基帶著大家殺回長安,豈不美哉。
就在她滿腦子政變幻想的時候,皇帝又嘆了口氣,面色顯出了幾分凝重。
「不過王相公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國不可一日無君,一直呆在鄴城不回去,長安城裡亂成一片,長此以往,恐怕亂了規矩。不是朕怕了那些個節度使,只是他們……著實鬧得不像話。」
王微心想媽/的原來你也不是真的傻到無藥可救的地步啊!
什麼亂了規矩鬧得不像話一看就知道只是託詞,皇帝肯定早就知道長安城裡的現狀是何等的混亂。但就他這個軟綿綿膽小怕事的性格,王微覺得,比起胡人的威脅,他更怕的恐怕是江流鄭桀這兩個人吧。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皇帝估計只是不想跟這兩個人當面對上。
王微充滿惡意的想,不知道江流和鄭桀稍微露出兇相說話口氣沖一點,皇帝會不會被嚇哭。
皇帝有些疲倦的抹了抹臉,看著王微的表情居然顯露出了幾分羞愧,吞吞吐吐的道:「還有、還有就是……蕭將軍的事情……朕當初聽信他人讒言誤會了他,給他胡亂定下罪名還打入了大牢……這、這、朕實在是不知如何有臉去見他啊。」
王微已經快把這件事給忘了,主要是因為在她的角度,這都是原來公主和皇帝造的孽,又不關她的事,理直氣壯得很。忽然聽皇帝這麼一說,她才想起還有這麼一樁沒有解決的公案,頓時頭痛欲裂,很想站起來給皇帝一腳。
無奈她卻只能面露黯然,低頭不語。
「渣爹不會無緣無故的說起這件事,他又聽了誰的餿主意,打算作死了?」
別看皇帝很好說話的樣子,但基本上他絕對不會輕易感到內疚,更別提跟臣子認錯道歉什麼的了。跟他相處這段時日,王微早就把他的性格摸得差不多,深知他內里絕對是不折不扣的冷酷無情封建統治者,而且還是最糟糕的那種。
他會因為偶爾聽到百姓的艱難或者是見到什麼不幸的場景而悲傷落淚,感嘆一番為君者該如何如何。但轉頭不到一刻鐘他可能就忘了,也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因為這些事情減少開銷,少收幾個美人進宮。所以他這次忽然不顧皇帝的身份主動對一個臣子道歉認錯,哪怕只是當著自己女兒的面,王微心裡也頓時泛起了不祥的預感。
皇帝眼神亂瞟,就是不敢看向王微的臉,他好像自己也覺得即將說出來的話很荒謬,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後,艱難的道:「長樂,你最是體貼孝順不過,那個……當初蕭將軍的事情多少和你也有關係……要不,朕擬一道聖旨,你代表朕回長安去,安撫蕭將軍一番?都說他麾下的士兵最為厲害,胡人也是打著跟他有關的旗號興師作亂,假如能成功的安撫好他,再讓他出來露個面……豈不是不費一兵一卒,這場浩劫就能煙消雲散了?」
王微只聽得目瞪口呆,頓時就想給異想天開的皇帝跪了。
別人都是坑爹,唯獨這位是專門坑女兒啊。
她好想擺出諸葛丞相臉喊一聲: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第40章
可能是最近經歷的大風大浪已經太多, 為皇帝的厚臉皮詫異了一小會兒後,王微反而淡定了。
也是啦,能做皇帝的人,再垃圾, 起碼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應有的特點, 比如自說自話, 比如厚顏無恥。想想過去皇帝的一系列神操作, 把鍋甩給自己的孩子並非什麼難以想像的事情。主要還是因為他唯一的兒子才三歲,想給他抗鍋都做不到,同胞兄弟們已經死得三三兩兩,唯一在身邊的侄子也被他得罪得差不多。她這個女兒只好勉為其難的成為了候選對象,呵呵, 王微覺得她還要感謝皇帝關鍵時刻沒有重男輕女來著。
雖然確實是被他推出來清掃殘局,但這也是一個機會, 王微的心因為緊張砰砰的劇烈跳動著。她輕輕的咽了口唾沫, 竭力裝出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試探的問:「兒臣自然願意聽從父皇的吩咐,只要能為父皇排憂解難, 就算是兒臣身為人女應盡的孝道。可兒臣是女子, 恐怕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