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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王微還什麼都沒有,僅僅是個吉祥物公主都敢抄起鞭子抽鄭桀一頓。她倒是很驚奇,是什麼給了鄭桀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詞的勇氣。
鄭桀的瞳孔微縮,像是察覺到了王微釋放出來的惡意,終於收斂了笑意,那份不正經的表情消失了。他深深的看了王微一眼,站起身對著她拱了拱手,便別無二話的跟著一干護衛出了房間。王微見狀才整個人鬆懈下來,軟泥般的倒在床上,都顧不上身上的泥土灰塵會弄髒被褥,口齒不清的對梅兒道:「叫人看著他……他帶了多少人來?」
「不多,僅僅二十五人的親兵,殿下,我們——」
「不行了,等我睡醒再說,他要是敢鬧事再來叫醒我……」
王微一句話還沒說完,便直接睡著了,還打起了響亮的呼嚕。
梅兒又是心疼又是無語,見王微確實太累了,眼眶下烏青跟塗了菸灰似的濃厚,便不忍心再打擾她。到底是跟隨王微許久的貼身侍女,王微平時也經常會在一些事情上教導她,所以不至於亂了方寸。她先是出去找到了白煜以及幾個王微的心腹,商議一番做出了妥當安排,又調來了數百人的士兵把鄭桀所在的別管圍住,並且看守好了王微的宅邸,禁止任何人隨意出入。
處理好了一切後,梅兒去打來熱水,不假他人之手,親自脫掉王微身上的盔甲,給她簡單的擦拭了一下身體。王微全程睡得和死豬一樣,不管怎麼折騰都沒醒。梅兒摸著她身上胡亂包紮的繃帶還有隱隱透出的血跡,忍不住又暗自垂淚一番。
「唉,當個公主不好嗎,非要像個男人似的出去拼命,弄得一身都是傷。」
嘴裡雖然抱怨著,梅兒還是找來了傷藥,輕輕的給王微重新清洗傷口上藥包紮。王微不在的日子她天天都提心弔膽,生怕公主會遭遇不測。現在王微終於回來了,還沉沉的睡在她的身邊,讓梅兒從心底湧起了一股滿足。她可是很清楚自己侍奉的公主多麼的警惕,輕易不會在人面前睡得如此毫無防備。
以前的她會覺得公主太離經叛道了,現在的她,卻覺得一直這樣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想到了那位來意不善的鄭都督,王微累得不行完全沒留意,可梅兒卻沒有錯過當看到公主時鄭都督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艷。儘管梅兒不知道為什麼鄭都督會對現在又髒又臭還不男不女的公主生出興趣,可她卻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再想到隔壁院子裡住著的那位王大公子,這段時日也是花樣百出的企圖從任何接觸他的人口中套話,梅兒更是煩躁無比——這些臭男人怎麼配得上公主殿下呢!
收拾好了一切,梅兒也沒離開,而是坐在床邊的腳踏上,找來一柄拂塵,輕輕揮動,驅趕那些蚊蟲。她盯著王微熟睡的臉不禁陷入了沉思,要說梅兒到現在還看不出公主胸中的勃勃野心,那就是裝傻了。當時讓她覺得驚世駭俗的念頭,到了現在,卻覺得理應如此。
在大明宮生活了那麼多年,梅兒知道的比一般人更多,甚至她有意識在公主面前掩蓋了自己的這一面,裝得好像對這些東西毫無興趣。究其原因,大概……是她不想讓公主對自己有了戒心吧。
眼下公主弄出了這麼大一番聲勢,可以預想回到長安後將會招致何等的暴風疾雨。如果公主不能達成她的夢想登上皇位,那麼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白白便宜了那個無知且年幼的英王嗎。
想到那些關於英王的傳言,梅兒便嫌惡的皺起了眉頭,憑什麼要讓英王上位,同樣身為李氏皇族的正統,無論是才略還是勇猛,英王哪一點能比得上公主。僅僅因為他是個男孩兒,公主就該乖乖的讓位?憑什麼!
想到曾經和公主的一番戲言,梅兒彎下腰將臉貼在王微的一隻手背上,輕輕的道:「殿下,你說過有朝一日若是能為女帝,那麼我便是你的婉兒。可你大概不知道,婉兒雖蒙受當年女帝的寵信,最後卻背棄了她……可梅兒不會的,梅兒會一直跟隨殿下,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殿下的身邊……」
王微依舊呼呼大睡,對這番表白渾然不知。可笑她天天覺得身邊的男人都是鋼鐵直男癌,不將女子放在眼底。可有時候她又未嘗沒有犯下同樣的錯誤。在她看來膽小文靜還很傳統的梅兒,實際上隱藏了另一張她從未見過的面孔。若是讓她知道梅兒心中的這番念頭,恐怕也會被嚇得跳起來吧。
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王微醒來的時候外面正是午夜,四處一片寂靜。不等她發話,守候已久的梅兒立刻親自端上熱水為她洗漱,又趕緊的讓人端上了一直熱著的飯菜,免得她餓得又暈過去。
王微自從開始習武上戰場後,食量巨增,一頓吃下去的東西能嚇死無數嬌弱小娘子。她披著頭髮下了床,踩著鞋子坐在桌子邊,有些疑惑的盯了老老實實上菜的衛霜幾眼,不過也沒多問,狼吞虎咽的抱著碗埋頭猛吃。而梅兒就站在她的身後給她篦頭。
「如今天氣轉涼,主公又勞累不堪,暫時就不要急著洗頭,免得著涼了。」
梅兒看著衛霜不斷的給王微添飯舔菜,嘴裡絮絮叨叨的說著些無關緊要的瑣事。等到王微終於吃飽,衛霜便麻利的收拾好碗筷,行了個禮之後,乖乖的退下了。
王微這才一邊打飽嗝兒一邊擦著油光光的嘴問:「不是說了要盯緊他嗎,怎麼卻把他給弄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