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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本宮就直說了。」
見狀王微也不繼續兜圈子,直截了當的開了口。
「本宮想要參與朝政,但是苦於找不到任何機會,你給安排一下。」
陳玉聽了這話竟然都愣了半晌,用看瘋子般的眼神望向王微:「……殿下是失心瘋了嗎,女子不得……」
「行了行了,我知道,女子不得干政是吧。」
王微不耐煩的道。
「可還說太監也不能干政呢,現在你不就正大光明的干政,也沒見誰衝上來一頭撞死在朱雀門上。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天底下沒什麼是不能變的。」
陳玉冷笑道:「殿下倒是說得輕鬆,可傻子都知道此番行為必定引得滿朝震盪,當初陛下賜給公主詔令,可不是讓公主做這個的。奴婢就算是拼死讓公主如願以償,不說殿下能不能鎮得住局勢,對奴婢又有什麼好處?」
王微撫掌笑道:「這就對了,凡事都要講個好處,本宮漫天開價,公公就地還錢,這才叫有商有量,比問都不問直接拒絕好多了。我又不是傻子,怎會一開始就明目張胆的插手朝政,無非是想請公公從中穿針引線,先讓本宮出了這內宮,站到前台,做點引人注目收買人心的事情,之後再慢慢打算。」
陳玉被她一番話說得張口結舌,上下仔細的打量了王微許久,王微心說多虧現在不流行穿越重生小說,不然陳玉妥妥的以為自己被人穿了。其實王微倒不是不能咬文嚼字跟陳玉引經據典的慢慢談,問題是有那個必要嗎?
看了半天,大概是沒有看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畢竟王微現在的殼子是貨真價實的公主本尊,誰來都看不出問題,陳玉乾笑了幾聲:「殿下忽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知該說是殿下掩飾得好,還是以前整個長安的人都是傻子,被殿下給騙了。」
其實王微有點懶得掩飾的意思,但既然陳玉問了,她覺得還是找個理由出來解釋一下比較好。她輕笑一聲:「陳公公自幼進宮,想來吃過不少苦頭,不知在公公印象里最痛苦最難熬的經歷如何呢?」
陳玉狐疑的盯了她一陣,見她不像是懷著什麼惡意,思索了一下後道:「若問最難忘最痛苦的經歷,當時才進宮不久,因為語言不當受了罰,餓著肚子只穿一身單衣跪在雪地里吧。那一次差一點就要了奴婢的小命。人人都說奴婢熬不過去,最後好歹還是活了下來,可見人/賤命也賤是真的。」
王微冷笑:「公公雖說自己命賤,可最難受的回憶不過饑寒交迫,險些因病夭折。想必在公公看來,本宮這樣的身份,自然是從小養尊處優,什麼委屈都沒受過了。豈不知當日亂軍入城,本宮孤身逃至宮外,幾度險些被亂軍侮辱,赤/身裸/體和一堆血糊糊的屍體呆了一天一夜,最後被丟進屍坑差點活埋,踩著無數屍骨爬出土坑……這般經歷又如何?」
陳玉一時無語,他還真的不知道這些,當時他跟隨皇帝一起逃出了長安城,沒有見到亂軍入城的慘狀。而且單單聽說公主被幾個侍衛和武忠郡王護衛著救出,好像找到的時候衣衫不整,疑似已經受辱,其他更詳細的並未聽人說起——因為大多數知情人早在當日就被負責掃尾的齊公公滅了口。
王微本意只是想壓制一下陳玉,但伴隨著語言,她不由得回想起了那一幕幕可怕且終生難以忘懷的可怕場景,鼻間仿佛再次聞到了屍體腐爛和血腥混合而成的臭氣,一陣反胃,差點乾嘔出聲,急忙端起一邊的茶水喝了幾口,才壓下了已經衝到喉嚨口的酸液。
「我還以為早就忘了,沒想到居然還記得這麼清楚。」
只來得及想了一下,王微就強制的把這些場景從腦海中揮開,繼續說道:「經歷了這些,本宮還能如以往一般傻乎乎什麼都不懂,只想著嫁人生子……未免也太蠢了。陳公公該不會以為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是不長記性的傻子吧。」
陳玉默然無語。
「即便是頭豬,也要想想為何會遭遇這些。最開始本宮覺得大概因為自己不是男丁,才會被父皇丟下,只帶著英王棄城而去。可是在長安城被軟禁,四處求告無門後,本宮才發現,一切的根本,只是因為本宮無權無勢罷了。想來即便是個皇子,不得父皇寵愛,手中無兵無財,一樣免不得遭人漠視的下場。這一點,陳公公不是看得很清楚嗎。有時候,我這個公主和你這個太監其實差不多,都是只能仰人鼻息,靠著父皇恩寵才能戰戰兢兢活著的可憐蟲。」
王微將聲音壓得更低:「在外人眼裡,陳公公何嘗不是父皇身邊的紅人,呼風喚雨,無所不能,試問你又為何要冒險離開父皇,頂著有可能失寵且死無全屍的下場跳進長安城這趟渾水?呵呵,不知公公可否聽過這麼一句話,心比天高,身為下/賤。說到下/賤二字……我也就比公公高那麼一丁點罷了。既然如此,本宮為何不能給自己找條活路,好好的,不必再看人眼色的活著?」
即便是陳玉這般膽大妄為之人,竟然也被王微這番話說得冷汗淋漓。其中很多事情他曾經隱晦的想過,只是從不敢宣之於口。畢竟,他可不是什麼接受了反封建教育早就不知道什麼君臣尊卑的現代人,再怎麼野心勃勃,骨子裡依舊保留著一份天然對皇權以及世家的仰望和敬畏。
只是這種畏懼比起同時代的大多數人要淡得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