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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的三位崔家郎君,除開那個真.小孩——王微目測他大概只有十一二歲的模樣, 其餘兩個半大少年就顯得特別的稚氣。即便是努力的想要表現得成熟穩重, 卻只會讓她想到毛茸茸的小雞仔, 一看就是那種養在溫室里沒有經受過風吹雨打的嬌嫩花朵。
「崔家到底在想什麼, 派這麼幾個小孩子來是打算拿我開心嗎。」
心裡嘀咕著,王微和他們三人一一見禮,從他們的自我介紹得知他們三人是崔家本家嫡系三房的子弟, 分別叫做崔敬,崔賢,以及崔讓。
王微在打量他們, 他們也在默默的打量王微,並且自以為不被注意的交換了幾個眼神,仿佛顯得很驚奇。王微不禁好笑,難不成他們三個還聽信了外面的謠言,真的把她想像成母夜叉的形象了嗎。
三位崔家的郎君客客氣氣的和王微寒暄了一番,王微發現他們一直稱呼自己為夫人而不是公主,便覺得他們有點來意不善。哪怕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公主封號幾百年前就被皇帝給廢了,可誰不是見面後恭恭敬敬稱呼一聲殿下。說到底王微又不是那種沒權沒勢的小透明,就靠她現在手上掌握的實力,分分鐘就能重新要回公主的頭銜,還能往上升一級。
本朝的制度,公主也分等級,王微之前長樂公主的封號只是正二品,正一品的公主一般都是冠以某國前綴,並且貨真價實的附送封地以及大量戶籍人口。比如前朝一位備受皇帝寵愛的公主就冊封「秦國公主」,封地兩千,戶三千。
這麼看來,她那個渣爹皇帝對膝下唯一的女兒也談不上多麼的喜愛嘛,不過掛個空頭銜罷了。倒是那個獨苗兒子一出生就封了英王,還把一大塊富饒的城池給他當封地,充分展現了重男輕女的可惡思想。
王微估摸著她要是接下長安那邊送來的橄欖枝,至少也要封她一個燕國公主吧。
好久沒有和這種文質彬彬的世家子弟打交道,王微耐著性子跟他們不冷不熱的扯了一陣,終於不想再繞圈子了,直接把手裡的茶盞端起來,便看見幾個小郎君表情微妙,可能以為她要端茶送客。但王微只是把茶盞輕輕的放在了一邊的茶几上。
「幾位郎君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還有不少事情要做,恕不遠送了。」
崔家三人組沒料到王微這麼快就要送客,有點慌了神,勉強維持住的幾分氣定神閒再也裝不下去,顯出了幾分慌亂。還是年長的崔敬為了掩飾緊張握拳抵在嘴邊咳嗽了一聲,尷尬的道:「吾等今日冒昧前來拜訪,不為其他,只是想請夫人透露一二,關於冀州刺史以及節度使的職務……鄭大人是如何安排的?」
王微一聽這話,頓時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有點可怕的微笑,語氣低沉的道:「什麼?」
她已經有點惱怒了,但崔家這三個孩子不知道是真的沒想到還是自我中心慣了,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個問題多麼的無禮,面面相覷一番後,還是崔敬壯著膽子重複了一遍問題。
「我是想說,事關重大,身為朝廷命官,好歹也要做一番安排,選出幾個後補人選來接替……」
說到一半,在王微殺氣騰騰的視線下,崔敬終於察覺到了異樣,閉上了嘴。
王微簡直都不知道崔家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把這樣的孩子放出來,也不怕他們活不過三天。
在長安的時候她接觸過很多世家子弟,大部分就是這種德性,自以為是,滿嘴空談,高高在上,一說到錢啦權啦就頓時皺起眉頭仿佛那是多麼污穢的存在,占著朝廷的各種官位爵位,卻基本不干正事。
不過王微也能理解為什麼他們會養成這樣的德行,誰叫士族子弟出生起就不必擔心前程呢,到了年齡不需要任何考試或者選拔,自然就有官職挑選,輕輕鬆鬆成為人生贏家。一般人拼死都觸碰不到的天梯,對他們而言完全不存在。下品寒族庶族努力一輩子,可能只能當個七品小官,但高門大姓的子弟封官拜相司空見慣。至少本朝開國以來,一品高官基本全是出身士族,可見世家勢力之大。
但這種畸形的制度顯然是違反歷史發展規律的,而且也極大的傷害了皇帝的權力和威信,也不怪歷代皇帝一門心思的想把世家給弄下舞台,趕盡殺絕了。
相愛相殺了一百多年,當年的十二大姓現在也就只剩下了王鄭盧崔四家,不過李姓江山也在各種內耗和黨爭中耗幹了元氣,搖搖欲墜。更別說現今的皇帝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庸之君。運氣更糟糕的是正好遇到西邊一個新興龐大帝國的崛起瘋狂對外擴張,搞得周邊國家跟著動盪不安,也積極的想要打開一片新大陸當做後備之選。唉,這才真叫時也,命也。
想到這些,王微更加感到荒唐,她大概猜出了崔家的想法,但即便是試探,起碼也派個比較清醒的人來吧,搞三個啥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怪不得崔家山河日下,一直被王家壓著翻不了身,這叫乾的什麼事兒。
假如王微要是能知道本地主事的崔家人心裡的想法,肯定兩個大大的白眼就翻了起來。因為那人聽了不少傳言,又知道王微曾經和王雁有過一段不清不楚的過去,便斷定公主大概就是喜歡世家子弟那一口。派出幾個現在能找到最俊俏的小郎君,崔家主事人心裡是盤算著一些不可言說念頭的。
崔敬察覺到了王微的不快,猶豫著沉默了,但他的弟弟崔賢卻初生牛犢不怕虎,加之原本鄭桀在世家圈子裡就是長期被鄙視嘲弄的對象,他連帶著對王微這個居然屈身下嫁的廢黜公主都產生了看不起的想法——既然如此,當初假惺惺的鬧出那麼大動靜又是在裝什麼呢,到頭來還不是一樣乖乖的認了,還要捏著鼻子守寡,養便宜兒子,果然是愚蠢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