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鵲兒的少年
第328章 鵲兒的少年
寬敞古樸的玄武路上,虞非鵲帶著一個小丫鬟,一邊蹦蹦躂躂著走著,一邊探著頭左看右看。「公主,您到底要買什麼東西啊。」小丫鬟揣著兜里的銀豆豆,有氣無力的問。
天啦嚕,蕙公主今天神神秘秘的說要出門,還揣了超大一把的銀豆豆。
揣也就罷了,為什麼不自己揣著,要讓她這個無辜又弱小的丫鬟揣著呢?
好幾十兩重的銀豆豆,相當於懷裡抱著一塊磚吶。
抱也就算了,還走了那麼多的路不停歇。
公主,您身邊的是個丫鬟,不是力大無窮的帶刀侍衛啊。
好大會子,就在小丫鬟覺得自己快累斃的時候,虞非鵲終於停了下來。
原來是一家賣補品的店。
小丫鬟有氣無力的跟著,虞非鵲卻活蹦亂跳,悶頭衝進了補品店。
「老闆,來二兩蟲草,半斤當歸,半斤紅棗……」她小嘴一張,吐出來一連串的補品名字。
老闆大概是沒想到一個小姑娘懂這麼多,有些驚訝,「你這小姑娘,懂得還怪多哩,買恁些東西,是給孕婦吃的哩?」
虞非鵲笑的狡黠,「給誰吃就不勞老闆關心了,只管給我秤高高的東西就行了。」
老闆大笑了兩聲,「姑娘放心,保管稱高高哩。」
說著,他抓了一把蟲草放進小秤里,又撥了下秤砣,「看,高高的。」
高就意味著秤是給足了的。
虞非鵲這點還是懂得,當下點了點頭,又翻弄了兩下蟲草,「老闆,可別給我混別的東西,我都知道哩。」
老闆笑著點了點頭,動作麻利的把蟲草放進油紙包里,又去稱紅棗當歸了。
虞非鵲一直笑眯眯的揣著袖子,貌似雲淡風輕,實際上眼睛一直沒放送過。
旁邊的小丫鬟都看呆了。
她們家公主不是千尊玉貴的太子嫡女嗎?不是自小在皇城長大的大家閨秀嗎?
為什麼……一股子精明氣息。
倒也不落入俗套,就是跟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郡主比起來,她們家公主有點太接地氣了。
剛好這會老闆稱好了補品過來,跟虞非鵲道,「小姑娘,一共二十五兩二錢。」
「老闆,我買了那麼多東西,你還要那二錢銀子?」虞非鵲笑嘻嘻的,滿臉討喜,「你給我抹了零唄?」
老闆眼底滿是瞭然,「行了行了,給你抹掉了,就拿二十五兩吧。」
虞非鵲這才笑嘻嘻的接過拴成一排的油紙包,也不願意交給小丫鬟,像抱著什麼寶貝似的,歡天喜地的往外走。
冷不防跟個人撞到了。
她身子輕,又抱著一堆補品,直接被撞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腦袋懵了一瞬。
倒是後頭的小丫鬟驚呆了,尖叫著沖了過來,「蕙公主,蕙公主,你沒事吧。」
虞非鵲甩了甩髮懵的腦袋,趕緊道,「快,我的蟲草,好貴的,先撿起來。」
小丫鬟無語了一瞬。
被人撞倒了,不是先看自身安危,也不是先斥責對方,而是下意識地尋找價值二十五兩的補品。
該怎麼說她們家公主呢?
不像是千尊玉貴的大家小姐,倒像是吃過什麼苦日子的窮苦百姓。
小丫鬟很聽話,還是先找到拴成一排的油紙包,揣進了懷裡。
虞非鵲長鬆了一口氣,這才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定睛看向前方。
然後,她怔住了。
原本藏在腹中的怨怒,一瞬間煙消雲散。
當年顧家村敢跟顧老太太吵架小辣椒,在這一刻竟然啞了似的,只呆呆的望著前方那個身材單薄瘦弱的少年,好大會子返不過神。
「公主,公主。」還是小丫鬟戳了戳她的胳膊肘,才將她的神智喚了回來。
「不要亂說話。」她回過頭,瞪了小丫鬟一眼,隨後轉過頭,看向那單薄瘦弱的少年,「你沒事吧。」
少年約莫十六七歲,五官極清秀,單眼皮,高鼻樑,薄嘴唇,像書里濯清漣而不妖的公子,單單站在那裡,就讓周圍多了幾分不忍褻瀆的乾淨,好像他是九天遺落的神仙,不經意間墜落這凡塵之中。
虞非鵲這樣潑辣的性子,頭一次聲音里滿是小心翼翼,「方才真是對不住,可有撞到你?」
抱著油紙包的小丫鬟簡直驚呆了。
好傢夥,跟著蕙公主小半年了,頭一次看到她這樣說話。
唉,果然人靠一張臉。
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有優待。
這個時候,那個長得好看的公子終於講話了。
他薄唇輕啟,神色不見動容,眼底也滿是冷清,就連聲音,都帶著一股子清冽味道,「無事,倒是你,可有礙?」
當然有礙了,堂堂公主被撞了個屁股蹲,怎麼可能無礙。
然而小丫鬟還沒張口,她們家沒出息的公主就率先說話了,「沒事,我什麼事都沒有,你沒事就行。」
這樣單薄瘦弱的少年,虞非鵲真擔心自己一頭給他撞死了。
「那就好。」少年點了點頭,便轉身往補品店裡走去。
他沒有給虞非鵲一絲眼神,也沒有聽到她的身份名號,甚至連她這個人如何都絲毫不在意。
他就這樣走,輕飄飄的,不帶一絲留戀,像一朵飄在河沿上的浮萍,不對河岸有一絲眷戀。
虞非鵲覺得自己長得沒有那麼差吧,世家公子裡也有人對她表達過好感,甚至有人想送她釵發,但她通通婉拒了。
這是頭一次,有這樣一個少年讓她如此驚艷。
也是頭一次,一個少年對她這樣冷淡。
虞非鵲覺得內心有點奇奇怪怪的感覺,說是好感,又談不上,但也沒什麼惡感。
如果兩個人的交集就此打住,在很多年後,虞非鵲回憶過去的時候,可能會語帶調皮的提及,自己當年遇到過一個很是冷清的美貌少年,但對方對她很是冷淡。
那人讓她有一絲好感,但很快被忘卻在時光的長河裡,成為記憶中的一顆星。
也許,很多人都曾遇見過這樣一個少年。
他貌美,他驚鴻一瞥,他讓人銘記,但不會捲入生命,不會刻入骨血。
虞非鵲也一度這樣以為。
直到她回清平郡王府的時候,第二次看到了這個瘦弱單薄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