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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統二人在腦海中交流的時候,莊九歌正伸長脖子往莊家的小院裡看,沒發現奶奶養的那隻大黃狗便暗鬆一口氣,連連招手低喊:「哥哥快進去,驢蛋出去玩了!」
驢蛋?莊理挑高眉梢,尚未把這個滑稽的名字與人物對上號。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驢蛋是誰了。
只見之前被莊老太太用掃帚抽得滿地打滾的大黃狗從屋後繞出來,呲著滿口尖牙沖莊九歌咆哮,渾濁雙眼閃動著瘋狂的色彩,像是恨極了這個人。
莊九歌展開雙臂護住哥哥,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蔥油餅,撕碎了朝大黃狗扔過去。
聞到食物的香味,未曾受過正規訓練的狗第一反應是衝上去搶食。但驢蛋的反應卻很奇怪。它嘴裡分明流出了唾液,卻似害怕一般躲開蔥油餅,繼而發出驚恐的悶哼。
看見這一幕,莊理挑高眉梢,覺得十分有趣。
莊九歌卻仿佛早已習慣,趕緊把剩下的蔥油餅撕碎,兜頭兜腦地砸向大黃狗,並焦急地催促:「哥哥快進屋!這畜生待會兒又該發瘋了!」
莊理跨入廂房之後,莊九歌也飛快竄進去,砰地一聲關緊房門。
兄弟二人順著門縫往外看。
只見驢蛋站在一堆蔥油餅的碎屑中,口角垂著一線濃稠唾液,目中卻壓抑著驚恐,四隻爪子想去刨餅屑,稍微挨到一點卻又嗷嗚嗷嗚低叫,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敲了腦袋。
莊理細長的眉梢越挑越高,殷紅唇角勾起一抹極興味的弧度。
莊九歌憤憤不平地說道:「這畜生真是不知好歹,每次給它餵東西,它都覺得我在給它投毒!呸!我還可惜我的蔥油餅呢!」
說話間,莊老太太聽見動靜走出來,看見灑了滿地的餅子,立刻指著東廂房氣急敗壞地叫罵:「殺千刀的敗家玩意兒!又撕碎餅子往地下扔!
「你們以為莊家的銀子是大風颳來的嗎?讀書不成器,幹活也不行,整天就知道糟踐東西!你們給我滾出來把地上的餅子舔乾淨!」
莊九歌憋不住了,扯著嗓子反駁:「是驢蛋想咬我們,我們才會撕碎餅子打它的!」
「驢蛋誰都不咬,為啥偏偏咬你們?是不是你們虐待它了?打它你們不會用石頭嗎?扔餅子有個屁用!」
莊老太太拎著掃帚上前敲門:「你們給我出來把餅子撿乾淨。這就是你們今天晚上的晚飯,不吃擎等著餓死吧!」
莊九歌又氣又委屈,哽咽道:「奶,我說過多少次了,驢蛋不怕石頭,只怕餅子!用石頭打它,它會咬得更凶;用餅子砸它,它才會怕。我和大哥天天在屋裡讀書,根本就沒招惹過它,天知道它為啥只逮著我們咬!」
莊九歌咽下滿腹委屈,繼續道:「是莊甜兒!驢蛋會咬我和大哥肯定都是莊甜兒指使的!」
莊老太太用掃帚杆子砰砰砸門,氣急敗壞地嘶吼:「你幹啥總要攀扯甜兒?你平時欺負她沒夠了是吧?難怪驢蛋咬你,你這是遭報應了!
「敗家玩意兒,天天只知道花銀子,啥活兒都不干!要不是被你們兩個廢物蛋子拖累,我們老莊家連三進的大院子都蓋起來了!
「六年糟蹋了一百多兩銀子,這話說出去誰敢信?哎喲喲,我的心啊!我們老莊家造孽啊,為啥要養兩個窩囊廢!你們還想繼續考,考個二三十年都考不上,那得浪費多少銀子!這日子沒法過了!」
莊老太太捂著胸口坐倒在門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莊九歌背轉身抵著門板,也嘩啦啦地流著眼淚。
他和大哥剛開始讀書的時候的確很有天賦,先後考取了秀才功名,再讀幾年書考個進士也不難。那時候爺奶對他們可好了,要啥給啥,從不說二話,大房一家子都得靠邊站。
哪料世事變化得如此之快,他們兄弟二人不知怎的竟雙雙染了怪病,一個讀書頭疼,一個寫字手疼,竟是斷了科舉的路。
而莊甜兒不知何時竟得了個天降福星的名頭,事事順意,路路暢通,還把爺奶都籠絡了去。
如今的二房,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過,眼看著竟與大房和爺奶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自己除了讀書,別的都不會幹,不繼續科舉,又能如何?難道去城裡給別人當帳房?莊九歌越想越覺得前途無望,眼淚掉得更凶了。
莊理卻懶懶散散地坐在窗邊,一隻手托著腮,一隻手敲著桌面,勾唇笑望這一切。
門外傳來莊甜兒低柔的聲音:「奶,您別哭了,鄰居都躲在外面看咱家的笑話了。」
「要看也是看這兩個窩囊廢的笑話!」莊老太太杵著掃帚站起來,臉上一滴淚都沒有,全是乾嚎。
「奶,我去給爹娘送水,順便去山裡挖些野菜,您陪我一塊兒吧?」莊甜兒帶著笑的嗓音從門縫裡鑽進來。
「好,奶去拿個背簍,路上咱撿只兔子回來。」莊老太太邁開腿便走,剛才還陰雲密布的臉此時已笑開了花兒。
門外很快變得安靜,過了一會兒,吱吱嘎嘎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莊甜兒和莊老太太打開院門出去了。
屋子裡,莊九歌聳著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竟是越發傷心難過,兩隻眼睛揉得通紅,像只兔子。他今年也才十四歲,還小呢,受了委屈只能這樣宣洩。
莊理托著腮幫子笑睨他,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等他哭夠了才漫不經心地說道:「走吧,哥哥幫你治治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