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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完全治好周小姐的心病,莊理就必須讓對方進入深度催眠狀態,並在醒來之後也持續受到催眠後暗示的影響。
如此,治療效果才能維持終生,而不是短暫的好轉。
而現在,看似睡得很沉的周小姐,實則只是進入了輕度催眠狀態,從這樣的狀態中甦醒,她的癔症得不到任何改善。
莊理回過頭,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想到王爺就在隔壁,周老爺頓時連大氣都不敢喘。他不做聲,周夫人和兩個僕婦自然也都屏住了呼吸。
莊九歌十分乖巧聽話,完全不用哥哥吩咐就已經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雅間裡安靜地落針可聞,唯有茶壺裡的水滴掉入銅盆的聲音,滴答,滴答,滴答……一下一下,斷斷續續,輕輕巧巧地敲打著眾人的耳膜。
莊理嗓音低緩地說道:「聽見水滴的聲音了嗎?」
周小姐緊皺的眉頭慢慢鬆開了,這種單調的聲音讓她略微有些掙扎的意識陷入了迷離。
莊理繼續述說:「你的眼前出現一個洞穴,水滴便是從洞穴的上方落下來的。洞穴的牆壁上點著一盞盞燭燈,照亮了前方的路。在你眼前有一條旋轉向下的石梯,我要你順著這些石梯走下去。」
周小姐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抗拒看不見盡頭的道路,也害怕黑暗中潛伏著惡鬼。
「不要害怕,把你的右手舉起來,牽著我的手,我帶你一起走。」莊理下達指令,然後看向周夫人,做了一個口型:「牽她的手。」
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周夫人連忙走到貴妃椅前,輕輕握住了女兒的手,眼淚不知不覺又涌了出來。
三年前,這隻手是圓潤白皙、柔滑可愛的,套上翠綠的鐲子便美得像一件藝術品;然而三年後,這隻手卻粗糙乾瘦,冷得像冰。
到底是什麼東西把女兒折磨成如今這副模樣?她一定要弄個清楚!
思及此,周夫人便加重了握手的力道。
這力道似乎極大地撫慰了周小姐,於是她眉眼中的掙扎竟緩和下來,重又露出安然的神態。
莊理徐徐說道:「現在,我陪著你一起朝下走,你注意數台階,數到十的時候,我們就能走到這條路的盡頭,而我也會放開你的手。
「當我放開你時,你的手臂會自然垂落,這是一個信號,預示著你越來越放鬆。
「當你的手輕柔而又緩慢地落到你的腿上時,你會處於更深,更完全的放鬆狀態。」
莊理停頓了片刻,讓周小姐做好往下走的準備,然後開始緩慢數數:「好,我們一起邁步,一邊走一邊深呼吸,每一次抬腿便吐氣,每一次落腳便吸氣。深深地呼吸。
「跟我一起數數:一,我們下了台階;二,我們緩緩朝下走;三,漆黑台階的前方會亮起一盞盞燭火,為我們指引道路;四,我們越走越穩,越走越深;五,我們走了一半,我們的身體在下落,輕飄飄的;六……」
莊理的嗓音始終維持著不疾不徐,不高不低,卻又低沉婉轉的狀態,像流動的溫泉,把每一個人的耳膜悄然包裹。
不僅周小姐顯現出恬淡安詳的姿態,就連坐在貴妃椅旁的周夫人都差點支著額頭昏睡過去。
兩名僕婦前後踉蹌,竟站著睡著了。
周老爺連連揉眼睛,然後猛灌茶水。
莊九歌把腦袋磕在膝蓋上,悄無聲息地睡了過去。
莊理沉緩的嗓音與單調的水滴聲融合之後竟產生了比迷藥更強力的催眠效果。
與此同時,站在門口的齊王也開始一晃一晃地點著腦袋,卻又頑強地撐著眼皮。他很想睡,卻又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想繼續探聽小先生捉鬼的全過程。
奇怪得很,以往只要能睡著,他會立刻放下手頭的事,找個安全的地方入眠。但現在,他卻捨不得陷入無意識的狀態,只因那樣就無法再聽見小先生的低語。
幾名侍衛既想扶王爺躺下,又不敢打斷他正在醞釀的睡意,最後只能僵硬無比地站在原地。
隔壁雅間,莊理終於數到十,繼而加重了語氣:「現在,我們已經走到底了,一扇門出現在我們眼前,我要你放開我的手,去推開這扇門。記住,當你的手輕輕落到腿上時,你會進入完全的放鬆狀態,你會通過這扇門進入你的過去。」
伴隨著他的指引,周夫人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女兒的手。
周小姐的手慢慢落回了腿上,然後她的表情就變成了完完全全的聖潔和純白,像無憂無慮的天使,飛翔在仙音裊裊的殿堂。
這種奇怪的現象會發生在每一個進入深度催眠狀態的人身上。
無論這個人在現實中多麼粗鄙兇殘,當他進入深度催眠之後,他靈魂中的污垢都會被洗滌,並展現出常人難以想像的高貴和優雅。
每一個人生來都是高貴的,這條言論或許便源於此。
莊理等待了幾秒鐘,為周小姐留出推門的時間,然後繼續指引:「現在,你回到了一切還未發生的時候,那時的你非常快樂,非常輕鬆。
「天上的太陽是溫暖的,地上的花朵是芳香的,而你的內心是開闊的,自由的,一縷微風撩起你的髮絲也能讓你愉悅地笑出聲來。我要你記住這種心情。」
他等待了幾秒鐘,讓周小姐銘記此刻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