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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冥握緊了莊理的手腕,面容似乎十分平靜,漆黑眼瞳卻又浮起絲絲縷縷的紅芒。
這個地方對他來說不啻於地獄。
若不是莊理與他一塊兒走進來,他定然無法保持現在的平靜。
莊理自然能感受到鳳冥內心的洶湧澎湃,連忙用雙手抱住他的胳膊,把臉頰也貼上去,裝作一副害怕的模樣。
於是鳳冥什麼都顧不得了,連忙把少年抱入懷中輕輕拍撫,「莫怕,有我在。」
說著「莫怕」的時候,奇蹟般的,他內心的波濤竟也慢慢平復。被人需要的感覺讓他漂泊不定的心忽然就找到了皈依的去處。剎那間,他意識到,如果連自己都敗了,潰了,身邊的少年又該怎麼辦?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他不能輸,也輸不起。
只這一個領悟,鳳冥紛紛亂亂的腦袋竟完全恢復了清明。重新審視這個小院,那種陰森可怖的感覺也消失了。
拋開過往慘烈的記憶,它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居所而已。
鳳冥僵硬的身體一點一點放鬆下來,用腳尖碰了碰那兩根鏽跡斑斑的鐵鏈,竟開始用尋常的語氣講述自己的過往:「由於我武藝高強,先帝怕這個院子困不住我,便命人打造了這兩根鐵鏈鎖住我的雙腳。」
他指了指那棟小屋,又指了指眼前的深井,「我的活動範圍僅限於從這裡到那裡。」
鳳冥心平氣和了,莊理的內心卻開始掀起狂風驟雨。他連忙抱住鳳冥的腰,把自己乍然扭曲的臉埋進對方寬闊的胸膛。
如果能早點穿越過來,他一定會弄死先帝。
7480搖頭感嘆:「這個神靈好慘!」
鳳冥以為莊理在害怕,於是拍著他的脊背輕聲安撫:「不怕不怕,都過去了。」
這句「不怕」說的越多,他的心也就越堅固。安慰少年的同時,他也完成了內心秩序的重建。
心態更平和了一些的他語氣也變得輕鬆自如:「這兩條鐵鏈本是為我量身打造,根本無法掙脫。但是多年前的今天,當我舅舅拿出鋸子準備把它們鋸斷時才發現,我骨瘦如柴的雙足竟然略一收縮就能從環扣里脫出。這倒是幫我舅舅省了很多事。」
莊理勉強調整好表情,這才離開鳳冥的懷抱,看向鐵鏈的環扣,繼而紅了眼圈。
他難以想像當年的鳳冥是有多瘦才能把雙腳從這么小的圈裡掙脫出來。
鳳冥一直關注著他,見他似是想哭,便立刻伸出手掌遮住他的視線,低聲道:「好了好了,莫看了。」
可是他這一抬手,莊理卻又看見了他布滿深深齒痕的手腕。
莊理聰明絕頂,幾乎立刻就意識到這些齒痕是因何留下的。餓到極致的時候,鳳冥竟咬破手腕,開始吸食自己的鮮血。他被逼到了絕境的絕境,餓得連自己的血肉都想吃。
莊理隱忍了許久的眼淚一顆接一顆地落下,一隻手抓著鳳冥的手腕,另一隻手用力撫過這些齒痕,似乎想把它們全都抹掉。
柔嫩的掌心划過皮膚,擦出滾燙的溫度,連帶也溫暖了鳳冥的心。他抱住少年柔聲安慰:「別難過,它們早就好了。」
然而莊理卻知道,外傷易治,心傷難愈。這些齒痕永遠留在了鳳冥的皮膚上,同時也深深烙印在他心底。這是他終生難以遺忘的痛苦。
於是莊理捧著鳳冥的手腕送到唇邊,一個一個親吻那些齒痕,嗓音沙啞地說道:「這樣就能好了。」
少年的嘴唇柔柔點觸著自己的傷痕,帶來難以言喻的酥麻與滾燙。在這一瞬間,鳳冥千瘡百孔的心竟真的癒合了,嫩芽、鮮花和泉水,一切生機勃勃的事物在他原本乾涸的心胸里瘋長。
他激動地渾身顫抖。
莊理抬眸看他,勾唇笑了。
於是鳳冥生機勃勃的心室里又開出一朵嬌艷欲滴的芙蓉花。
莊理抬起自己還裹著紗布的手,嗓音清甜:「你也給我親親。」
鳳冥像虔誠的信徒一般捧住這隻手,小心翼翼地在裹著紗布的掌心上吻了吻。
莊理立刻拆掉紗布,讓他看自己早已脫痂並長出粉紅嫩肉的掌心,語氣輕快:「你看,我的傷也好了。我說過這個方子很有效吧?」
這麼多天過去,這點小傷早該好了。
鳳冥明知道莊理在玩小把戲,卻也止不住地笑了。在曾經最為恐懼的地方,他由衷感到了快樂。
莊理卻在這時踮起腳尖吻住了他上揚的唇角,趁他驚愕的時候伸出舌頭,滑入他的口腔……
這是一個比煙花絢爛,比泉水清甜,比蜜糖粘稠的吻。頭頂的星空只四四方方一小塊,卻足以把星輝灑進兩人的眼眸與心底。
一個吻剛結束,莊理緩了緩,又開始第二個吻、第三個吻……
鳳冥除了緊緊抱住他,迫切地回應,什麼都不能想。
慘烈的記憶,痛苦的過往,狂暴失控的心魔,全都化為烏有。
守在門外的龍禁尉看見糾纏在一起的兩人,連忙脫掉大氅,掛在門框上,免得外界窺探到這旖旎的一幕。
莊理把暈頭轉向的鳳冥推倒在高高的草叢裡,坐在他腰上,雙手摟住他脖頸附耳低語:「我要把你所有的痛苦記憶都變成美好。我要你從今以後每想起這個地方,腦海中就只會浮現我們纏綿的畫面。」
鳳冥本就被吻得暈頭轉向的腦袋頓時更暈了。